“你不是说钱薪雨在新丰村的戏台后面也唱么，唱的也是《牡丹亭》？”乔子呟只觉得这夜半戏声十分诡异，戏腔本就婉转多情，自成风韵，在这种月黑风高的夜晚唱了出来，无端的让人毛骨悚然。
秦逸一点点头，道：“外面那群看客听的也是《牡丹亭》……”
宋绘忙把窗帘给拉上，只露出一条不足十厘米宽的缝隙，喃喃道：“是鬼上身？”
如今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你们谁带了手机？”秦逸一将望眼镜递给乔子呟，“方便的话可以对着钱薪雨照几张相。”
“对哦，”宋绘一语惊醒，低头翻找包里的手机。既然他们在新丰村的照片里能拍出钱薪雨身后的白影，这里的白影比之前的要清晰很多，应该更容易被拍出来。
乔子呟摆弄着望眼镜向外看，可以清楚看见钱薪雨的表情，似是沉醉在戏中，微闭着眼，脸颊上带有一抹哀婉的笑意，身形飘逸，曼妙婉约，体态曲折优美，本该是十分好看的昆曲身段，安放在钱薪雨身上却有种不和谐的古怪。
“我觉得，她好像已经不是她了，”乔子呟只看了一会儿便把望眼镜还给秦逸一，脸上的表情有些惶惶不安：“你懂我的意思吧？”
后者默默点了点头，侧身让宋绘拍照。
宋绘把手机摄像头对准窗帘缝隙，将镜头拉近，借着倾泻满室的素月银辉，一连拍了五六张。
“你们要看吗？”宋绘将手机放在掌心，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意。对于照片上有可能拍到的内容，大家都心知肚明，她不敢第一个去看那些照片。
乔子呟也沉默了，抬眼望向秦逸一，意思是你应该知道里面有什么吧？
“那我们先出去？”为了防止被对面察觉，这间卧室没有电灯，手机屏幕亮光照在脸上原本就很有恐怖的氛围，秦逸一指了指客厅，“外面更亮堂一些。”
客厅里的灯是全部开着，十分亮堂，大爷肚皮上搭着一床薄毯靠在沙发上正打呼噜，震天响，电视机正在播放相声，画面上的两人捧哏逗哏嘻嘻哈哈的很热闹。
宋绘将手机放在饭桌上，三人围就团团围坐在饭桌前，谁也不愿意第一个去看，最后还是秦逸一迟疑了半天将手机拿了过来。
手机没有设置密码，滑开便是图像，宋绘紧张的望着他，小声道：“你们看完了我再看，如果特别恐怖就删了吧，我听你们的描述就好。”
乔子呟没有说话，往秦逸一身边挨近了些，伸长脑袋去看手机屏幕。
意料之中的，屏幕上的钱薪雨轻轻抬腕，含羞低头，身段的柔美程度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而她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影，隐约有人体的形状。
乔子呟抓紧的秦逸一的手臂暗暗在用力，声音发抖，“这个，你刚才看见了？”
秦逸一点点头，用手指在屏幕上滑过，点开了下一张照片，都是钱薪雨投入在月光下唱戏的样子，而那层肉眼看不到的白影也每张照片上都有出现。
“比在新丰村的时候贴的更近了，”乔子呟轻咬下唇，用手指点了点屏幕。
新丰村照片上出现的白影还只是挂在钱薪雨身后，这些照片上的白影却已经和她的身体交融，只在身体轮廓周边出现一层淡淡的白圈，但人体的形状更加明显。
“等等！”秦逸一忽然道，将手机拿近细看。
刚才乔子呟的双击时无意间放大了照片，钱薪雨的圆圆的脸特写一般出现在屏幕上。
那是一张略带有男相的脸，红唇白面的浓妆透着森森鬼气，已经辨认不出钱薪雨原本的容貌，那双拥油彩勾勒出的眼睛却是极其怨毒，仿佛穿过了屏幕，死死盯住了屏幕背后的每一个人！
乔子呟倒吸一口冷气，吓得转身闭上眼睛，贴在秦逸一身后颤声道：“她知道我们在看她……”
那双眼睛恨意满满，瞪得十分夸张，白眼仁多黑眼仁少，和正常人的眼睛完全不同。秦逸一只看了一眼便浑身不舒服，他把手机迅速翻过来屏幕向下倒扣在桌上，想到他们在偷窥对面的同时对方也在偷偷打量他们，身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宋绘没有看照片，但她看见乔子呟胆大如此也被吓得不轻，更不敢去碰自己的手机了，“那现在怎么办？”
“解铃还须系铃人吧，”秦逸一捉住乔子呟的手臂，意思很清楚，“你家的鬼，你看怎么办？”
当初如果不是乔子呟抱着手臂在一旁冷笑，故意看着钱薪雨往戏台那边跑去，现在也不会有这些事情，他们乔家不是很厉害么，把自己的老祖宗接回去应该也不在话下吧。
“我……”乔子呟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那我也得先知道她身上的是谁啊。”
“你不是有族谱吗？”宋绘道。
“那些都放在老家的祠堂里，我进不去的，也没资格翻看，”乔子呟声若蚊蝇。
秦逸一在心里默默点头，启祀说的果然是对的，新丰村的地图还真不是来自乔家的族谱。可问题是，启祀一个外族人，为什么会对乔家的事情这么了解？
乔子呟把目光投向秦逸一，辩解道：“再说了，他也一同去过戏台那边，怎么就不唱戏，单钱薪雨一人被鬼附身？明明就是她心术不正。”
这个问题秦逸一也在想。
三人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
最后还是乔子呟重重叹气，妥协道：“好吧，我去打听一下吧，看看还有什么办法。”
宋绘看了看自己的手机，纠结道：“那，咱们把照片删了吧。”她现在真没勇气把手机装回包里，生怕不小心翻到照片。
秦逸一怜香惜玉，只好又拿起手机一顿操作，只听乔子呟口袋里叮当一声提示音响，他将手机还给宋绘，“已经全部删了。”
宋绘感激的接过来，耳边炸响乔子呟的声音，“你把照片发给我干什么？！”
秦逸一表情无辜，“你不是要去打听吗？这是我们唯一的线索了。”
乔子呟万般无奈的将手机塞进口袋，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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