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清早，冬日的天光刚亮，成风就跑去医院了。住院部的楼道里贴墙摆着一排折叠简易床，陪夜的家属和衣而眠，时间太早了，有些人还没醒来。成风径直走向秦定的病房。推门进去的时候，他却没有看到想象中秦定的睡脸。秦定已经起来了，正坐在病床上换鞋子。
“你怎么已经起了？”成风三两步走到秦定床前，自然地单膝跪下，手指接过了秦定手中的鞋带，替他绑起鞋带来。
秦定听到声音先是一愣，头都没来得及抬起来，人就在他前面下跪了。他也没去和成风争抢绑鞋带的工作，只是睨着成风的头顶问他：“快七点了，还不起赶不回学校上课。你来干什么，昨晚不是让你回去别来了。”
成风自顾自绑好了左脚的鞋带，又把手伸向右脚：“来接你。”
秦定无语。废话，看出来了。他问的是为什么来接他。他老秦只是手臂受点小伤，脚又没瘸，腰也没断，哪里需要自己的学生放下高三的紧张学业特地到医院里接他。以为他是豌豆公主吗，这么经不起风浪的？
成风系好鞋带，站起身，弯腰看秦定：“你确定今天就能出院？医生说你能出院了吗？”
秦定无奈：“查房的护士天没亮就来看过，说是医生叮嘱的，看我没什么事让我就早点让出床位，住院部床位挺紧张的。”
闻言成风沉默了一会儿。
秦定更加无奈，无奈中还带着好笑和心酸：“怎么着吧，你还不信？那你自己去护士台问。”
“信了。”成风这才点了点头，伸手扶秦定起来，“你不会想饿着肚子回学校直接上课吧？”
秦定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胃部。其实昨天半夜他就有点饿得烧心了，可能是因为失血的关系头脑也昏昏沉沉的，最后他只能默默背诵函数公式催眠自己入睡。现在这个点正好是他平时起床洗漱完，溜达着去教职工食堂吃早饭的时候。他看了看成风：“你吃过了么？”
成风说：“没，闹钟一响就来接你了。”
秦定面对这样直白的好意只好撇开脸，他想了想，说道：“那行，一起吧。路上买两套煎饼果子，顺路回学校。”
成风没有对煎饼果子发表任何意见，只要是秦定想吃的他都可以陪着一起吃，哪怕现在秦定说他想去香港喝个早茶再飞回来上课，他也会马上在手机上查机票。他喜欢秦定是其一，秦定无辜地被卷进方雯扭曲的精神世界受了伤是其二，当然最主要的是其一。自打他知道秦定是弯的那一天起，他就再也没怀疑过自己的取向了，因为他看到秦定时心跳每次都会变快。所以他并不是喜欢不上别人的怪咖，他能喜欢上人，而且他觉得自己眼光极好。
医院门口的流动早点铺子人气十足，秦定拉着成风等了四五个人才买到煎饼果子。秦定把煎饼果子递到成风手里的时候，成风有点搞不清楚到底是谁接谁出院了。秦定总是自然而然把他当成了还没成年的小朋友，即使年龄是客观事实，成风依然不怎么乐意。
医院离学校只有一公里多点的路，早高峰路上堵车，两人干脆揣着煎饼果子徒步走回学校。
成风吃东西很快，他不怎么细嚼慢咽，基本上随意咬两下就生吞了。就这么风卷残云的进食速度却能保持体脂比完美的身材，这其中有举铁的功劳，但更多的可能是仰仗年轻人的新陈代谢。秦定看着成风把空了的早餐袋子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愣是傻了两秒。一模一样的煎饼果子，他才刚啃了三分之一，成风的竟然已经全进了肚里。
“你上辈子饿死鬼投胎？”秦定愕然。
对此成风耸了耸肩，并不在意秦定的惊讶。他看秦定咬了一大口，全塞进腮帮子里，跟仓鼠似的，怎么会有成年男人吃东西这么像小动物？成风陷入了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迷思中。盯着看了一会儿，他问道：“秦定，我要矮个十公分，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秦定捧着煎饼果子迷茫地抬头看成风：“……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再说，我什么时候说我……你了。”
喜欢两个字的发音被他含糊地连带一口煎饼果子一起吞了。
成风又说：“上次酒吧那位姐姐说她有个好朋友就喜欢我这个型的。她说的好朋友除了你还有谁。合理推测我是你喜欢的类型，没错吧。所以我说，如果我矮那么点，你是不是就不会特别注意我了？”
秦定有点明白了成风的逻辑思维。成风说的大致没错，人类是视觉动物，一段感情初始的时候几乎都是始于颜值，这并没有什么问题。秦定进宇环的第一年带的是高二，班里就有成风。这个学生长在他的审美红心上，不论是轮廓分明的脸还是宽肩窄腰的大模身材，都正中他的喜好。那他会在意成风一些也是自然而然的事。但这些在意也仅限于看过很多次成风的学籍档案而已，秦定作为一个有着正常职业操守的成年人，从来没有自发地去接近过成风。
现在成风动不动就对着他打直球，锲而不舍地摆出追求者的姿态，是他没有想过的，更不是他主动造成的。只能说，天意弄人。而他在陷入如此境地后，虽然不主动，却也没有完全拒绝，这就是成年人的狡猾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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