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收买人心
东市，又称耳市，是穷苦到活不下去的人家，卖儿卖女，或者干脆自卖己身的地方。当然，其中不乏犯罪抄家，妻女没为奴籍，被官府叫卖的。也有原主人家发卖自家那些不听话、遭厌弃的废奴废婢。
污水横流间，脏污遍地。很多衣不蔽体的百姓灰头土脸，已经看不清本来面貌，头上插着个草标或手里举着块木牌。看着周翊和博勒济这等衣着光鲜的‘买主’，脸上全然是对未来、乃至对生命的惶恐与麻木。
“爷，我这两闺女都是未开过苞干干净净的嫩雏儿，要么？五两银子一个。是亲姐妹，双胞胎，可以一起到爷房里伺候。”
獐头鼠目的人牙子看到周翊年轻且通身贵气，连忙拉着手上拴着两个女孩的绳子，走到周翊的面前，撩起那两小女孩的头发想给周翊看看相貌。
张甲不等对方的手触碰到周翊的衣袖，便急忙出手将人格挡开去，回头对身边的王乙说道：“保护好公子。”
博勒济的护卫也忠心耿耿地将二人牢牢地护在人墙里，尽管他们也满腹狐疑，大夏的七皇子为什么要把自家王子带到这种不干不净的地方来。
就连博勒济也似乎在看清楚目的地原貌之后，被周翊这胆大妄为的做派给惊呆了，面容严肃地沉声说道：“你不该带我来这里，你的太子兄长不会愿意让我一个外族人看到你们大夏不堪入目的这些。”
博勒济本身对周翊就心存友好之感，加上顾长烽这一层私人关系在内，自然难免对周翊多有回护、照顾。
周翊坦然一笑，眼眸中好似也盛着些别的东西，说道：“我自有带你来的道理。”
“是亲生的么？”周翊站在双方护卫人力构建起的保护圈中，对着那双眼冒着对钱财极度渴求的猥琐男人问道：“女孩多大了？”
那男人感觉这生意有戏，便赶紧张罗道：“亲生的，敢对天赌咒发誓是亲生的。今年十四，十四了。就是吃不饱长得瘦弱了些，买回去调教一段时间保管能出落好，也能生养。十四岁，正是会伺候人的时候，太小的不懂事怕冲撞了爷，年纪太大了又没滋味，十四，正正好的值钱年纪。五两银子不贵，保证是干干净净的，爷若不信，可以先让婆子验身。”
周翊慢慢靠近其中一个女孩，问道：“你多大了，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女孩们身上衣服破烂，不住发着抖，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半晌没有说话。那自称是他们父亲的男人生怕周翊不快，大力地往女孩身上踹去，斥道：“聋了吗，爷问话没听见？”
其中一个女孩直接哭了起来，另一个胆子大些的急忙抱住了在哭的姐妹，像是被打怕了，立即小声颤着答道：“是真的，我们是他亲生的，身子干净。”
“我问你多大了？说实话。”问完后依旧面无表情地转头向那跃跃欲言的男人，不痛不痒地吐出一句，“没问你，让她自己说，你们惯常玩的那些把戏就省了吧。”
那女孩知道瞒不住，小声说道：“过完年就满十二了，别的都是真的。”
十二岁的双生姐妹花，五两银子一个，是亲生父亲来卖，所以也不涉及什么官司麻烦。干净的处子之身，十两银子买回去，确实不亏。
幸而现在还是上午，东市才开市不久，要不然晚来片刻，这对物有所值的姐妹花还在不在，就真的不得而知了。
周翊问完话就往前面继续走，没有任何要掏钱把人买下的意思。
而顷刻间，东市的那些卖人的，和被卖的，全都闻风而动，一股脑全向这两名‘买主’涌来。
“少爷，看看小子吧，清秀机灵得很，可以买回去当书童，做小厮。”
“求爷赏口饭吃罢...”
“爷可是要标志的丫头？”
博勒济和周翊在众人的护卫下，艰难地向前移动着。一路上不仅看到各式各样的人形商品，更听到了一个比一个惨绝人寰的故事。
“卖身葬父。”博勒济念出了眼前那块木牌上的字迹，又看着那地上带着白布跪着的人，以及身后用草席包裹着，上面正飞舞着苍蝇，里头是甚么显而易见的那卷事物。
“公子小心别看，那角落里躺着一个死人。”德全尖着嗓子，看着东市墙角下靠着墙毫无知觉倒下的那个男人，没有草席包裹，就这么明晃晃地横亘在众人眼前。
可能是出于对死人的畏惧，纵然东市拥挤，那男人身边依旧空了很大一块位置，没有人敢靠近。
“还没有死。”博勒济朝那看了一眼，眼睛里有鹰一般的锐利。
周翊闻言走上前去，伸手探上了那人脖颈侧的脉搏，确实还没死。再观察他的脸色，顺带粗略地检视了一下对方身上并未有明显的伤口，急忙抬头道：“还有救，老济，酒给我。”
博勒济所带的鞑靼侍卫从身上解下皮革酒袋递了过来，甫一拔开塞子，草原上烈酒的气味扑鼻而来。周翊把那昏迷的男人扶起来，粗暴至极地给人把酒灌了下去，简直死马当活马医。
半袋酒下去，那男人脸上终于恢复了些许，不再是死一般地灰白，咳嗽着慢慢睁开了眼。
“庆喜，拿点食物和水给他。”周翊起身，站回到博勒济的身边，甩了甩手上残存的酒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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