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勒济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周翊闻到自己身上的酒气，厌恶式的皱起了眉，漫不经心回道：“老济啊，难不成要叫你老博吗？不喜欢以后就不叫了。”
“中原人的叫法？我没有不喜，以后就这么叫吧，听着亲近。”博勒济一边看着那刚被救活的男人迅速却不失风度地吃着东西，一边同周翊说话。
周翊显然也注意到了男人的举动，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那男人吃完东西，像是恢复了些许力气，然后扶着墙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周翊面前，跪在地上实实在在磕了三个响头，道：“谢恩公救命之恩。”
周翊也发现这人言行举止不俗，谈吐也像是念过书，只不知为何沦落到今天差点死在东市的地步。
而此时，身边的博勒济突然开口说道：“根骨不差，武功底子也不弱，养好身体，至少可以在我手里走过十招。”
周翊简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还真把自己当武功盖世的大侠了，能不能谦虚点了还。
“机缘巧合，谈不上什么救命之恩。你念过书，会武艺，怎沦落至此？”周翊与磕完头的男人双目平视，看这男人举止有度，心里也暗暗有欣赏意。
“承蒙恩公搭救，不敢有所隐瞒。在下郑三，东阳人士，数月前来京参加武举科考。奈何会试时遭奸人暗算，钱财也尽数被人偷去，不得已才来东市想找份护院或者镖师的活计，哪曾想数日不曾有人问津聘请，连日水米未进，这才昏倒在地。”
周翊瞬间愕然，在对方简短的三言两语中，获得了许多巨大且惊人的讯息。
暗流涌动，且凶险异常。
武举会式遭人暗算？武举和科考同为朝廷选拔人才的正轨门径，条令严苛，规章有序。朝廷选拔人才的科举，怎会出现奸人暗算这种事？
这郑三武艺不差，人品也可见一斑，要不然也不至于空有一身武艺，还沦落到险些饿死街头的地步。也正是料想这般品行，断不会危言耸听，颠倒黑白。
郑三说了许多，却又什么都没说。比如他如何遭奸人暗算，武举会试到底发生了何事...
周翊眼神暗了暗，此事非同小可。郑三也是懂分寸的聪明人，在大家身份未明之前，尤其看到博勒济还一副异族相貌，自然是不会多说什么。
“错失武举确实可惜，失了个光耀门楣、加官进爵的大好机会。”周翊淡淡道。
那郑三闻言面色似有松动，须臾沉声道：“大丈夫志在建功立业确实不假，可郑某所学，不为高官厚禄。只求以微末之身、绵薄之力，为国尽忠，保家卫国。”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周翊心里再清楚不过，大夏将领要么如顾长烽一般出自世家名门，有家学渊源。要么从底层武将开始，积攒功业，后者例如当朝三皇子成王的岳父，赵逖将军。
而想要成为有资历可熬的基层武将，武举，确实是一条上上之选的大好之路。
“三年前西征已定，月前北伐军也才归朝，如今四海尚算平定，难得你仍存精忠报国之心、保家卫国之念。”周翊沉吟了片刻，还是说出了心中所想。
郑三听了周翊的话也似乎有所触动，更觉这少年人不似寻常，愈发恭敬、认真道：“西北纵使安定，然南境仍有海贼之患，东邻高丽与倭国亦对我大夏虎视眈眈，居安思危，位卑未敢忘忧国。”
周翊笑了起来，就连身后跟着的禁卫军张甲与王乙都似乎有所触动，就在这一句‘位卑未敢忘忧国’之间。
“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既有心报国，奈何世事无常，不知兄台将来作何打算？”周翊带笑问了一句。
郑三未有犹豫，直截了当地说：“报国之念自当矢志不渝，只是武举之路已断，不得不另寻门路。”
更为难得的是，言及此，这郑三脸上仍旧一派坚定，未有颓意。
周翊心里有了图谋，嘴上就开始信口胡扯：“在下不才，却也曾学了些阴阳五行皮毛。我观兄台额头略带红光，此乃时来运转之吉兆。若是果真立志报国，我倒是可以给兄台指条路，只不过是明是暗，在下不敢夸口。”
周翊的三言两语间似乎点亮了郑三脸上的希翼之光，那名叫郑三的男人满怀期待地望了过来。
博勒济：“...”
心道，这人额头上略带红光，不是刚才给周翊磕头磕出来的吗？感情是磕头磕出来的时来运转。
而郑三只听周翊压低了声音，在自己耳边小声道：“兄台可曾听过顾家率领的虎贲军？”
‘虎贲军’在大夏是什么分量，略微知晓人事的大夏子民都不会不知。而这支队伍的统帅顾老将军，更是声名在外、军威赫赫的国之脊梁。
“天下武人的表率，顾老将军...”邓三脸上难以抑制地带出了激动之色。
周翊却示意他禁声，不可声张。依旧凑到他耳边，以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继续道：“我给你写封信，带上你的户籍纸证，以及参加武举的相关文书，去京郊北大营找刚刚北伐归来定北将军麾下的文书参军，对方看了信自会有所安排。定北将军是顾老将军的孙儿，跟着他，想必你也是愿意的。”
在众人满头雾水之下，周翊径自走到东市上签订契约凭证的书写处，寻借了笔纸。略微思索了片刻，提起笔洋洋洒洒便写下几行字。待墨迹风干，把临时写就的粗陋书信一股脑囫囵塞进了个信封里，拿过去递给郑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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