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德子烧起了炭盆炉火，然后就着烤火的暖炉给周翊烧水泡茶。
“你要困了就去睡吧，我向来不需人伺候的。”周翊看着这半大的小太监在炉火旁脑袋一点接着一点，觉得有趣极了。
那小德子推诿再三，才表示：他不是不困，也知道周翊没有架子不需要伺候，但是他不敢在这竹林里一个人睡。必须等到周翊到寝殿躺下，才敢在同一室内的外间里躺下。
原来是怕鬼。
周翊摇着头，听到了外面的雪声。眼前就浮现出了积雪压弯竹枝，然后受力到极限后一整块倾泻而下的场景。
夜深人静，更漏漫长。周翊在茶水蒸腾的水汽间，想起了一个人。
而后低下了头。
“夜深了，去歇息吧。”
周翊躺在寝殿床上，小德子睡在外间下人伺候的地方，中间燃着温暖的炉火，泰来也蜷缩在他的床下。
他睁着眼，看着窗户上斑驳的竹影，听了大半夜雪落的声音。
有了炭火，加了棉被，周翊那点微不足道的风寒一夜之间就烟消云散，周翊让小德子带话给竹林边看守的侍卫，传话到东宫，不必再劳烦太医上门请脉问安了。
消息成功带到，三天之内，竹林里再没有多余的访客，转眼间，就到了该出宫的日子。
到了那天，周翊起了个大早，在小德子的服侍下，换上了层层叠加，缤繁复杂的皇子制服。白色锦衣上，金线在袍边袖口绣了祥纹，在阳光折射下熠熠生辉，映衬着头顶上明黄璀璨的皇子冠冕，确实气度卓然。
“这一箱经文，是一早抄好要带到护国寺去焚烧祝祷的，各位公公好生搬运，千万不可中途打开。”
东宫依旧来了以刘松为首的一批人，亲自将周翊从思定院接出，用皇子轿撵，一路送到作为内宫出入口之一的德政门前。
正是之前大军归朝时，周翊只身前往，等候迎军仪仗的那道宫门前。
而今天，顾长烽将在那道宫门外，以定北将军的名义，亲自率军护送周翊前往护国寺。
吉时已到，朱墙琉璃瓦上积压着厚厚的白雪。顾长烽一身铠甲骑在马上，抬起头，看见了远处乘坐轿撵而来的那个人。
积雪反射了阳光，那人衣袍上的金线祥纹灼灼其华，映着那眉目如画、精致似玉的俊秀容颜，直直地落进了顾长烽的眼睛里。
一眼，便是一万年。
【注：‘一将功成万骨枯’—曹松《己亥岁二首·僖宗广明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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