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听者有意
心中有诸多猜测，苏燃祁仍是能做到面上不显。
可能王老爷子人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三位儿女没一个乐意给他守灵。孟珂奶奶是个软性子，待谁都体贴，这次少有的沉下脸反问：“你们说先生不是好人，莫不是自己也要落得个不守孝道的坏名声？”
孟珂话里的意思明眼人听得出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值当。别为了一时感情用事给别人留下坏印象。
她出发点固然是好的，怎料王龙是真的不配合，她当即回怼：“谁稀罕那些个虚名？不过是鼻涕虫背上的壳！”她双胞胎弟弟多年来习惯与她一唱一和，这次也不例外的接话：“那叫蜗牛。”
鼻涕虫也好，蜗牛也罢都不是什么好词。王番也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状似打定主意在壁上观。孟珂当年是大家闺秀，从没和人红过脸。后来嫁入王家，管孩子方面向来是王千唱白脸，现如今也做不出当众责骂儿女的事来。
她说不过自家孩子干脆不说话。随着她笑容渐渐收敛，周围的气氛也逐渐凝重。像是加热后无法拉丝的芝士，半点乐趣也无。
几乎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他们自家人间的异常，不由得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人想问问题却碍于沉重的氛围无法开口。
可能这时候才是最像丧礼的。
潘华先憋不住，站起来：“我来吧。”随后他不用回头就能知道几位长辈的视线像刀一样扎进他背里，其中很可能还包括他自己的亲爹。
孟珂看着他有两三秒没说话，潘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冷汗顺着头皮往下滑。此时孟珂才笑着把他按回座位：“那怎么行呢？你还是个孩子呀。长身体的年纪，当然不能熬夜。”
潘华低头不语，外人可见的这小子吓得发抖。两股战战，几欲先走不过于此啊。
苏燃祁看潘华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当时的情况可不是谁怂谁安全了而是先认输的就完了。
字面意思。和他们那些个姓王的吵架，认输一次那可别想再翻身。
孟珂极少发脾气，她一旦动怒是真不好打发。她不好打发也就罢了，另外三个人更不是吃素的。
前有狼后有虎，亏得是潘华出来，要是换个别人现在跑了也不稀奇。
潘华只能强撑着打包票：“没关系的！我可以的！实在不行，还有……”他没说下去，眼神四处乱扫寻找另一个垫背的。与他同龄的人纷纷侧目，极力躲闪。苏燃祁仗着自己是人家未来大舅子气定神闲喝茶看戏。
潘华选定了受害者眼一闭视死如归的宣布：“还有燃祁哥陪我！”
“咳，咳咳——”
夭寿了！这小子叫他什么？！
苏燃祁一口茶呛嗓子眼里，不敢多咳，只得忍着。
最可气王龙女儿抱着她的橙汁，笑得幸灾乐祸：“是啊，然郦姐的哥哥一定和然郦姐一样体贴善良，温柔可亲。”
记仇还真不是苏燃祁的专利，王可也记仇，不过她不说，光记在心里等有机会报复回去。
众目睽睽苏燃祁只好硬着头皮微笑着点头：“是的，我会帮忙的。”
他暗戳戳磨着后槽牙心中暗自给潘华记了一笔。
为了那该死的风度和家族面子，苏燃祁咬着牙把无关的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潘华挺开心，跟着他家里人来敬酒时他偷摸对他说：“多谢了，大舅子。”
苏燃祁最见听不得别人提自己妹妹的包办婚姻，潘华表情真挚语气诚恳他一时也无法判定这厮是诚心膈应人还是真心来道谢。
孟珂依旧是从神情到仪态叫人挑不出毛病来，她的儿女们神态却没那么自然。
王龙还好些，至多笑着揶揄他是钟馗转世急着嫁妹妹，王令悄悄给他使眼色叫苏燃祁出来说话。
虽说都是长辈又与王龙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性格更温和些的王令相比他姐姐与晚辈们更生疏些。
更有甚者宁可和王龙切磋也不要和王令喝茶。
最起码王龙喜欢的东西极为新潮，谈话内容更容易叫人接受和理解。王令一开口基本半句不离绘画。明度色调没人懂，构图技巧极少有人能说的清。无论是谁，被长辈用“这孩子没救了”的表情盯着心中都难免会失落和抗拒。
可能这就是“天才”的孤独吧。
几年来苏燃祁与王令的交际大概仅限于逢年过节走亲戚时苏燃祁叫一声：“玲叔叔好。”王令带着刚被他姐提醒（敲脑袋）的茫然点头：“哎，大侄子真可爱……这是你压岁钱。”
不容易，着实不容易。他们只差七岁，苏燃祁叫声叔能收两份压岁钱。苏燃祁犹记当年王令刚以画师的身份出道，头三个月工资全给别人当压岁钱时万念俱灰的表情。
在苏燃祁印象里玲叔叔极少会主动开口，他大多数时候是和珑珑姨一搭一档拆别人台。
以他的性格没什么重要的事应该不会特意把人叫出来。苏燃祁举杯以示同意。
要避开别人的耳目对苏燃祁来说并不难，假装喝多了出来吹风没人会怀疑。
他酒量浅算是人尽皆知的秘密。苏燃祁身处露台，倚着护栏靠在扶手上，小酌柠檬水解酒。察觉到背后有人，一回头看见王可的父亲喝的醉醺醺的站在他背后手里拿着把泛着寒光的尖刀，眼中满是鲜红的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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