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祺在姜斌出现时就开始小声嚷嚷：“我去，你们看啊，晋宸和姜斌找林泽生了！我就知道姜斌有问题。林泽生手上的石膏和姜斌要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把饭盆吞了。”
潘元义平时反射弧略长，可迟钝如他这时也感受到了陈祺话里的“关系性”。
“他们找林泽生干什么啊？”
“谁知道，你去问晋宸呗。碰到晋宸还能有什么好事不成？”陈祺的鄙视显而易见，他收回看热闹的目光说，“这人就是整个宇环的污点，毒瘤。”
潘元义撇撇嘴说：“有小道消息说他飞叶子。真的假的啊？”
陈祺和成风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成风和陈祺由于家里大人的关系，从小就互相有过面识，真正关系热络起来是从进了宇环正巧被分到一个班开始的。而潘元义和其他几个高个子则是高二下学期分班后才进入成风的小圈子里，表面上大家关系都不错，平时一起打球扯皮泡妞样样都没落下，可实质上，成风和陈祺的关系自然要更好些。有关晋宸的传言花样百出，一会儿传说他让三个少妇为他打过胎，一会儿传说他爸不但投资了青棵同时也投资了宇环，一会儿传说他背地里和黑帮有勾结。飞叶子是众说纷纭中流传度较广的一个。陈祺家里头有些公安机关方面的背景，这事他是整个宇环最有可能了解到的，对此成风也心知肚明。
可明面上、学校里，很多事不适合说。
陈祺只是暧昧地几句带过，然后把话题岔开了。
“你们说，晋宸做这么明显了，林泽生不就是靶子？”潘元义有点唏嘘地说。
“是，这下全校都知道晋宸要搞他了。”
陈祺这句话没什么问题，搞这个动词在这句话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引申含义。不过成风听着觉得有点扎耳朵，他半开玩笑地教育陈祺：“你说话文明点。搞什么搞，齐雁要听到你说话这么浪教鞭都压不住。”
陈祺一愣：“不是，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潘元义嘿嘿笑着过来凑一脚，落井下石道：“小陈啊小陈，你这个思想需要整改，要肃清。”
“不是，我怎么了我！”陈祺此刻真的很冤。
“唉，这个事吧，其实新来的挺可怜的。一来就被人瞄准了要整他，明明什么也没干。”潘元义说着说着又唏嘘起来，“你们说我们要不要……帮一把啊？就这么干看着也不是个事儿。”
成风不置可否，问他：“怎么帮。”
“这个，我还没想好。”潘元义支吾着，脑子里并没有可实施的参考性计划。
陈祺说：“帮不了。”
“……是吗？”
“你还能当个贴身保镖二十四小时看着林泽生么？”陈祺摇摇头，话里有些嘲笑潘元义天真且说话不过大脑的意思，“这种事，没人帮得上。”
潘元义哦了一声，又看了看成风：“你觉得呢？”
成风没多想就回答道：“帮不了，除非他自己开口。”
“对对，他自己说出来的话那情况就又不一样了。”陈祺附和道，陈氏屁话一通接一通，此消彼长，渐渐把话题拉远了。
成风这句话便是他的心里话。
他见到林泽生的第一天就在想，如果林泽生永远都想把所有的事情往自己身上背，那他在宇环的处境就会像当初那一垒由于太高太多而最终散落了一地的教科书一样，他的尊严最终会碎掉，碎成一块块的玻璃渣子，零零散散地撒到地上，而周围并不会有人能帮他捡起来粘一粘。如果他学不会求助，那现实迟早会叫他吃苦头。如果吃了苦头他依然学不会，那他指不定哪天就崩溃了。
成风不知道自己想看林泽生学会依靠别人，还是想看林泽生崩溃。他摸不清自己的心思，那就暂时放任不管。反正，心思这种东西，是会变的。
下了晚自习，林泽生照常一个人走回寝室，身后却有一溜小跑的脚步声在靠近他。
“林泽生，你等等我！”
林泽生站定，回头一看是紧赶慢赶走过来的周菁。安静的路灯下，周菁校服裙摆投下的阴影随风跃动。
林泽生等她赶到他身边，才转身又开始走。这回步伐放慢了一些，他在迁就周菁走路的速度。
“怎么了？”林泽生问道。
周菁也是住校生，回寝室的路是一样的。她踌躇了一会儿，似乎在将身体中的勇气都筹集起来：“中午我看到晋宸他们找你……你是不是有什么麻烦？如果有的话，真的要告诉秦老师。”
林泽生淡淡地说：“没事。”
周菁被堵了话头，一时又张不开嘴说话了。
两个人默默走过五十来米。
周菁又鼓起勇气说：“怎么会没事呢。白天体育课的时候，你在器材室里……还，还被他们欺负了。”
将那个对未成年学生来说有些惊悚和不堪入目的画面总结成“欺负”两个字，大概是周菁最大的努力。欺负两个字还带着些许的颤音。
林泽生心想，周菁真的是个不错的人。如果之前姜斌对他说的那堆有的没的都属实的话，那周菁和崔宁雪不一样，家庭条件并不能成为她有力的后盾。可这样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却会为了他解围，还会为了他担心。明明他对她来说只是个认识没多久的同班同学罢了。周菁很善良，家里的教育一定也是同样的温柔又正确，才能教出这样的女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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