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秦定出去，小护士把门掩上，又拉上了帘子。
“把衣服都脱了吧。”
林泽生左手又痛又麻，根本借不上力，只能缓慢地用右手给自己脱衣服。
小护士看出他身上痛，也不催他，自顾自在旁准备清创要用的东西。为了缓解病人的紧张情绪，拉拉家常是常态。
“你们老师还挺负责任的，晚上带着学生来看急诊。”
林泽生嗯了一声。
等他把西服、薄背心和衬衣都脱下，饶是小护士见过再多比这血腥得多的伤口，也经不住“嘶——”了一声。
林泽生很瘦。他这个年纪的男生新陈代谢快如火箭，本来就是干吃不胖的黄金年华，他偏偏还根本不注重摄入营养，一个月三十天能有二十天吃便利店的盒饭，成长期的身体摄取不到该有的养分，只好消耗自身的热量转化为能量。所以林泽生瘦得不好看。他已经瘦到有些柴的地步了。得亏他还是个年轻人，脸上的胶原蛋白充足，所以光看脸根本看不出他的身体已经沦落到需要膳食调理的地步。
就在这幅快要用得上瘦骨嶙峋来形容的身体上，新鲜的伤痕斑驳凌乱。
大部分伤口由于校服做了缓冲，没有形成开放性损伤，但青青紫紫的内出血却到处都是。特别是背上，凹凸明显的蝴蝶骨处大块大块的乌青色淤血，显示出这块皮肤遭受了重大的打击伤。
小护士见惯了血和眼泪，却也于心不忍起来：“你这怎么弄的呀？”
“摔下楼梯了。”林泽生默然道。
“你太瘦了。如果长点肉也不至于摔成这样，骨头和骨头硬碰硬能不疼吗。摔成这样你最近几天睡觉侧躺吧，背后和肋骨的伤经不住压。”护士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处理起几处流血的伤口来，“这里都和衬衫黏过一块儿了，给你清创把衣服纤维弄干净，有点痛的，你忍着点。”
林泽生听话地咬牙忍耐。他其实对付疼痛不太在行，但他很小就发现就算痛得哭也没什么用，所以渐渐学会把眼泪吞进肚里。但这种伪装并不代表他就真的不怕痛了。他还是很怕，怕得现在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这会儿他才真情实感觉得自己冲动了。也许还有更好的方法解决姜斌的纠缠，没必要搞得自己全身挂彩。
可世间没有后悔药吃。
好在止疼药是有的。待会儿让医生给开一盒止疼片，林泽生在心里盘算着。
上半身的伤口处理完，林泽生又在护士的要求下把裤管卷了起来，顺利处理完膝盖的伤口，小护士若有所思地说：“你刚才说还有哪里疼来着？现在这里也没别人，你可以说出来了。”
林泽生轻轻咬了下嘴唇，淅淅索索解开了皮带，拉下裤腰露出了棉质的内裤。
“我天……”
小护士心疼得皱起眉头。
林泽生的一侧胯骨明显受了严重的摩擦伤，伤口的血已经凝固，粘稠的血液把内裤一块儿结住了。
护士拿剪刀围绕着胯骨的伤口把内裤剪开一个口子，撕开这片和伤口黏在一起的布料时，林泽生痛得闷哼了一声，背脊上刚处理好的伤口也跟着冒冷汗。
“这儿伤得最厉害，这会留疤哦。”
小护士戴着口罩，林泽生却清晰地听到她叹了口气。
全部伤口都细致地处理好，护士叮嘱林泽生最近两天不能碰水，在伤口长好之前都要保持干燥、通风的状态，然后把林泽生又交回了秦定手里。
秦定在清创室门口等得有些焦急，看到林泽生出来，悬着的心才放下了。
“护士小姐，他磕得严重吗？”
护士点点头：“这孩子整个人都快磕散架了，你说严重不。伤口虽然都是摩擦伤和淤血，但最好也要静养几天的。”
秦定忙说：“好。”
随即他又对林泽生说片子已经取好了，直接领着林泽生去了骨科。
最终骨科医生认定林泽生的左手严重韧带挫伤，需要打三周石膏来固定。
秦定在把林泽生塞进校长的车里时，一时有点恍惚。今天早上他到三班上课的时候，林泽生还是那个白白净净、五官漂亮的男孩，怎么拢共一天的时间，这个男孩的右眼就蒙上了纱布，左手还打上了石膏。林泽生才到宇环四天，怎么偏偏就是他踩空了楼梯呢？
直到司机把两人送回学校，一路上秦定都显得异常沉默。
秦定带着打了石膏的林泽生去教职工食堂吃饭。时间很晚，学生食堂已经关门了，教职工食堂也只剩两个阿姨在收拾锅碗瓢盆。看是秦定来了，才给开小灶，煮了两碗光面配上了晚上没用完的浇头。
林泽生坐在空空如也的食堂里，看着秦定端着两碗面向他走过来。
秦定把浇头多的那一份给了林泽生，只是简单地说了句“快吃吧”，随后埋头吸溜面条。
林泽生身上很疼，心里却有点……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也许是，开心？
秦定陪着他东奔西跑，一晚上都在为了他的事情挂心。
林泽生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觉得这碗面大概是十七年来吃过的最暖和的。
秦定把林泽生送回寝室，这次倒没再拘泥教师不应该一个人和学生在学生的宿舍里单独相处这一原则，他跟着林泽生进了门然后把门关上。
“医生都说你要静养，你看要不你请个一周病假吧。齐主任那里我去申请。”秦定开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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