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息那么骄傲，又怎么会自杀呢......
“孩子，把刀放下听我说，”我深吸一口试图让头脑清醒，“这个世界或许有太多事让人失望，但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是值得期待的。我也是打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那时候我也有很多极端的想法，觉得生活很讨厌，甚至想要离开这个世界，但是一切都不是永恒的，就好像风会听花会谢那样，你也会长大，你会丢掉你所自豪的专注和纯粹，也会失去想象力和好胜心，但同时你也会得到你以前从来不了解的东西，因为这就是大人的世界，一个真实的世界。”
“我知道你一直对你父母很失望，甚至对我也很失望，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活下来，用行为告诉我们，你可以做的比我们更好呢？”
高进适时的补上一句：“是啊，你还这么年轻，有机会从头开始的，把刀放下好吗？”
陶息慢慢摇头，一边向墙壁退去，地面随之扬起了灰黑色的骨灰，他看着空中的粉尘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银亮的刀尖因为头部晃动擦出一道血痕，让人看着就揪心。
他发出一串干哑而低沉的笑声，宛若来自地狱，再开口时，他又恢复了那不可一世的自信。
“你不要自我感觉太良好了，杨锐。你以为你赢了吗？不，你永远不会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
我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渴望听到警笛声，我在心里默数三声，却还是什么也没听到。我一阵烦躁，那种不安的感觉变得更强烈了……
心底突然警铃大作，在我还没有意识到眼前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大脑率先发送出了一个字眼：“红”。
红色的，不断喷溅而出的，似乎带着温热的。
这是什么？
“杨锐！杨锐过来帮我按住！！”
是谁在说话？
“血要止不住了！快过来！！”那是高进冲我大喊的声音。
陶息正躺在地上艰难的呼吸，他身下的血染红了骨灰，看上去像是出自初中生手中的劣质涂鸦。
我突然想到那个关于红色稻田的梦。
一瞬间所有感官重新回到了身体里，我几乎是把自己甩了出去一样，飞扑在地上去扒高进身上的开衫，然后用力把开衫按压在出血口下方的动脉处。
我能感觉到温暖油润的血液正源源不断的从手掌下涌动出来，我能感觉的到，出血量是这么的大，我甚至不用抬头都知道后面的墙上被喷上了多少血。
我身后的高进正在和电话里的救护人员报地址，我拼命去想些别的什么分散精力，同时不要让自己去看男孩的脸是怎样的狼狈。心底有个声音在说，他是不可能活了。这一刀切断了他的颈动脉，而距离这里最近的救护车也要十五分钟才能赶来……
想到这里我就心乱如麻，嘴里不受控制的念叨着“你太傻了，太傻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受控制的砸在陶息的下巴上，我听到他笑了，尽管是那种用鼻子发出的气音，但我知道那是他的笑声。
我不得不去看向陶息的脸，他的脸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可怕，只是唇色苍白，下巴溅上了点血而言。我告诉自己，这很好，比想象的要好，会有转机的。
“嗬—你哭的样子真—丑……”陶息似乎是切到了自己的气管，说话的声音像个漏风的老风箱。
“你别说话。”我制止了他。
陶息开始咳嗽起来，他痛得眉头拧在一起，双手紧握成拳，腰腹抖动的像是砧板上的鱼，他的嘴里很快涌出些淡粉色的泡泡，我知道那是血液流入气管的结果，只能不停重复着“别说话了，救护车马上到”。
其实我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他了，包括这种傻到家的自杀行为，他究竟是因为不想伏法坐牢，还是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是对这个麻木的世界失望了。
他才十六岁啊，他的人生还没开始呢。
不过这一切在现在都不重要了。
也不知道是棉制开衫吸饱了血，还是陶息已经没有那么多血能流了，手掌下的涌动感不再那么强烈，而我的心正以秒速变得沉重。
“杨锐……”
“嘘，你不要说话了……”
“我…我一直以为……只有你能懂我……但你不懂…没人懂……”
我闭着眼不去看他因痛苦而挣扎的脸，只点点头当作是对这句话的赞同，尽管我连他在说什么都不清楚。
“我真羡慕……你……可以放下……噗啊……”陶息紧接着咳嗽起来。“我骗了你……对不起……谁叫你那么…笨……咳咳咳…”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几秒，也许是几分钟，我冲窗边的高进喊着：“救护车来没来？”
高进没有回答。
我叹了口气，更用劲往下按。
陶息似乎是累了，又或许是疼的，他的嘴唇开合着，似乎要说些什么的，我不得不把耳朵贴近他的嘴，才能听到他在说什么。
“我要去一个更好的地方了……下次我要做一只小…嗬——猫…我自己流浪…不靠任何…咳咳咳”
我的耳朵上顿时一片温热，有些湿润的气音在我耳畔：“野猫是不会……爱上任何人的，它们只爱自己…”
刚才我一直听着陶息讲出这些意义不明的话，只当他是胡言乱语，但听到他讲到这里，我却是一个没忍住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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