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年，我先把信号切了，一会儿要是打起来，怕是照顾不到你的感受。”
屏幕转暗，顾知年揉了揉眉心，后仰倒在靠背上。
他又瘦了，才几天没见，深陷的眼窝藏着化不开的影，突起的眼球布满错乱的血丝，手指的关节像是打结的铁丝歪歪扭扭，似乎怎么掰都掰不直。
“蓝牙耳机我就不摘了，要是……我没成功，你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纪蹁跹把自己说的好像要去慷慨就义了一般，惹得顾知年发笑。
“你要是也出了事，我只能把整栋楼都炸了，把你俩捡出来。”摊在身侧的拳头攥紧，骨骼发出错位的声动。
“我能多嘴问一句吗？”
纪蹁跹双手插兜，推开了一楼的门，冲着看守的人谄媚的笑。
“你这么担心林岚，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过来，你就不想见见他？”
“他不想见到我。”嘴里的话显得卑微。
那天林岚在走廊里推开他时眼中的冷漠，让他退缩了。他曾经以为林岚是老天爷派给他的糖果，只要林岚在，顾知年可以怼天怼地。现在依旧是，但是林岚不想见到他。
“我到了，确实比想象中更容易一些，等我的好消息。”纪蹁跹没听懂他和林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今天要是不能把林岚带出去，自己肯定也不能活着出去了。
电梯门开，放下扶着蓝牙耳机的手，往指示牌上箭头的方向跑去。
凡是不需要动手的时候，尽量不动手。纪蹁跹的职业让他对这一条坚信不疑，这一次也不例外。
门锁被打开，狱卒提醒他，只有3分钟，马上就到换岗时间，这栋楼里所有的看守全部换一遍，到那时他这一路的畅通无阻，在他带着林岚离开的时候，会变成几乎不可能。
门缝里**来的光打在尹麟生的脸上，泥地上被血浸透了一大片，嘴角的血还在往外渗，支着身体的手肘剧烈抖动着，他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如鬼魅一般趴在阴暗角落。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又被折磨了一回。
纪蹁跹一把推开狱卒阻拦的手，吓得狱卒赶紧跟进去，嘴里嘟囔着，“我先和你说好啊，我是看他太可怜，才愿意带你上来的，快抓紧时间走，别拖拖拉拉连累了我！”
牵过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架起来就往外走。林岚还在小声的反抗，让纪蹁跹放开他，他是不会道歉的。
“你给我闭嘴！别说话。”纪蹁跹着急了，冲着他小声的喊，又低头看了一眼，原本白净的脸上混合着血液、眼泪、鼻涕、口水。
“他没事吧，怎么没动静了？”蓝牙耳机里，顾知年紧张的问。
“死不了，就是太惨了，幸好你没来……你也别吵，不然我俩都走不出去，你就等着烧纸吧。”
汗水迷住了眼，纪蹁跹顾不上擦，把林岚背在身后，继续往电梯的方向跑。
进了电梯，半闭着眼的林岚意识到这个整齐的男人并不是周涧的走狗，顺从的抓紧了他的衣领。
狱卒说已经打点好了，只要不弄出太夸张的动静，就不会有人拦着。纪蹁跹要在所剩不多的时间里，走出那道门，车和顾知年就在后门等着。
“知年……派你来的？”弥留之际的林岚又有了妄想。
纪蹁跹死死的摁住关门键，一双手已经搭在了电梯门沿上。一道黑影砸在他的眼睛上，人往后倒下去，身后背着的林岚也一起摔在地上。
“蹁跹！”蓝牙耳机里的男声再也没得到回应。
“我让你跑！”顾知年从耳机里的声响推断出，纪蹁跹也被抓住了。
一盆凉水让林岚清醒过来，耳边有苍蝇嗡嗡的叫声，有男人咒骂的喊声。手背的伤口腐烂了，流着发臭的恶水。
他又回到18监区了，那个整齐的男人去哪里了……
“唉，快起来！”有人抓着他的牢服，又要把他拖去哪里。
“又有人来探监了？瞧这小脸花的……”
“看好你的门，上回要不是涧爷突然过来，差点就让他跑了。”
“那个男的呢，不会被了结了吧？”
“那多没意思，还关在隔壁呢，给这位做个伴，黄泉路上不寂寞！”
“贴心，涧爷太贴心了！”
“无耻……”林岚费劲的挤出两个字，胡乱的掰着抓的自己快喘不过气的手。
又被摁在软绵绵的转椅上，停下来的时候，他多希望玻璃墙那边是顾知年。
他失望了。一脸愁容的上官泽，胡子拉碴，俯在玻璃墙上，急促的问着，“你怎么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了？”
听到这个问题，林岚哭笑不得，“周涧没告诉你？”
“他只说你被关在牢里。”
平息下来的林岚有气无力的缩在椅子里。
“我来是想转告你，涧爷说，只要你愿意真心实意的给他跪下，承认自己错了，这事就了了。不然，他不会让你在牢里好过，而且……还会找人把林苍埋了！”
被关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他每天都听到同样的威胁，要是不认错，就会慢慢把他折磨死，他都听腻了。如果他真的死了，林粤还可以陪着父亲一起过完余生。如果父亲出了事，他就算苟活下来，这一生也只会在愧疚中残喘，对林粤更是没法交代。
“我下跪，我道歉，别动尹苍。”
上官泽看的心疼，隔着玻璃墙，不住地叹息，“别太逞强，放过自己。”留下一句话，便忍不住哭着推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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