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滨城市的春风，刮得肆意张狂，似乎一夜之间，吹绿了芭蕉，吹红了樱桃，也吹熄了林苍对生活的热情。或者说，他又变成20多年前的样子，沉默寡言，成天守着园子里的那几盆九里香，已经快半个月没说一句话了。
林粤每天让人把准备好的饭菜送到园子里，他看都不看一下。年过半百的林苍，突然变得比他的儿子们还要倔强，家里的佣人都在议论纷纷，说老头子这是回光返照，命不久矣。平时基本不着家的林粤，天天搬个板凳就坐在林苍旁边，生怕他一口气端不上来，就这么故了。最近也没了林岚的消息，新闻里只说是进去了，却对细节只字未提。不谙世事的他，整天和车泡在一块儿，现在都不知道该和谁去打听。第二天他试着联系上顾知年，问他知不知道林岚的去处，林岚曾和顾知年提过，林粤性子尤其的急，所以他是不可能告诉林粤更多的信息，只说让他和老先生放心，会把林粤安全带回来。有一天周童童还厚着脸皮去找过林粤，告诉他周大野和她夸下海口，他要把林家灭了。
幸好这几天林苍除了不大吃东西，不大说话，没有其他异常。那些在背后议论什么“回光返照，命不久矣”的佣人们，也被罚了家法，说一次掌嘴二十下，也就没人再敢提起。
“爸，刚让厨房准备的桂圆莲子羹，特别清甜，您尝尝吧。”五大三粗的林粤手里端着白骨瓷碗，想再尝试劝父亲吃些东西。
时近三月，距离最早一批九里香的花期还有不到一月。那时，整个园子都会飘散着浓郁悠远、绵延不绝的花香，一直持续到9月。世人都知道“七里香“，却不知它的香味其实担得起“千里香”。
“你还记得九里香的香味吧？”突然开了口的林苍，转身对上林粤错愕的眼眸。
“当然记得，它不是从我还没出生就有了，每年都会补充新的，每年都开花。”
“你们的母亲很喜欢这种花，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好养活，香味浓郁，名字也好听。”将手里的剪刀放在案上，坐在躺椅里闭目养神。“沉默而无言的爱。这是我跟花匠问来的答案。”语气平和，脸上荡漾着幸福。
“平时对你和林粤关心不够，也不知道你俩在想些什么，你们也不愿意和我这个老头子交流。”
“爸，我已经警告过林岚了，他要是回来，我非把他的腿打断不可......”林粤恨不得一掌拍死自己，为什么又在说这些无头无脑的话。
“他和顾知年......挺投缘的吧。”林苍接过桂圆莲子羹，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嗯，年轻人遇到聊得来的，难免接触会多一些。”林粤没意料到父亲会说起顾知年，编着看似合理的说法替弟弟解释。
“我听说顾家和周家颇有渊源，他父亲前日离世也是突然，不是有传言吗，说是周家指使人给他下了毒，才走的这么急。”林苍把白骨瓷碗递给林粤，眼神停在他身上，“蛮可怜的一个孩子，母亲也神志不清。”
“没想到您知道的消息比我还多。”不好意思的挠着头，林粤笑的尴尬。
“多关心关心你弟弟，他不愿意告诉说，愿意告诉你也行，别让他憋在心里。”
阳光和煦，春风十里，要是现在林岚也在就好了，林粤在心里这样想着，望着手里的桂圆莲子羹发呆。
牢门又被人一脚踹开，不容分说直接把林岚拽起来就往外拖。连站都站不稳，洗厕所是没法再洗了，饭倒是给的比以前轻松，每天三顿一顿不少，准时准点的送过来。打也没少挨，一下看不顺眼，谁都可以对他踹几脚，也会有人帮他劝架，让他有好几次都免遭皮肉之苦。
“林先生，一会儿你就别再撑着了，该服软的时候就服软。”狱卒好心的劝诫。
林岚斜睨着他，嘴里冷冷的回道，“带个话，让他少管我的事，免得惹祸上身。”
出了后门，他被扔进一辆车，随即被人蒙住了头，在一片黑暗之中，他想起前几日上官泽过来探视时说起的“道歉”，小声的问了一句，“今天去哪？”
“涧爷有请。”
再见着光的时候，眼前的周涧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圆鼓鼓的眼睛瞪着一脸不屑的林岚，又指使人把他拖到自己跟前去。
抬起眼的林岚，突然大笑起来。这个老东西的伤还没好呢！胳膊上绑着厚厚的绷带，吊在脖子里，眼睛上未退散的淤青让他的脸看起来更加的滑稽。
有人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又是一巴掌扇过去，一连扇了六七下，嘴角有血流下来，殷红的，在这连窗户都没有一扇的昏黄破旧暗房里，显得太过艳丽。
“九里，狗屁的九里？林苍就是这么教儿子的？骗人的话张嘴就来！”周涧用棍子戳着他的脑袋，晃得他有点恶心。
“我没骗你，说了是艺名，怎么能说我骗人呢……你是人吗？”林岚抹了一下嘴角，血迹糊的满脸都是，让周涧心生厌恶，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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