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双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她战死在这座城，放弃了援兵，放弃了出逃的机会……她与这座城，一同陷落。
巫炤记起她接任族长那天，少女还未长成，却又几分英气勃勃，说出的话显得稚气十足：“从今往后，我便和这座城——”
“同生共死！”
那时他刚继任鬼师不久，冷眼看她当上族长，扛起了一族的责任。
那时他想着：同生共死就同生共死吧，反正有他在，怎么样都得生。
那时两个人许下的誓言，却只有一个人实现了。
她在和魔族死战的时候，他在干什么？他在千里之外，被一群杂碎绊住……别人不来救她，为什么他也没来？
巫炤慢慢走近，终于脱力，支撑不住跪倒在地，赤红的眸子饱含着深深的愤怒：为什么，为什么他也没有赶回来！
为什么他也来晚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缙云听到巫炤痛苦的哀嚎，心痛地要死，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什么也做不了。
他能说什么，说他放弃西陵，去救别处了吗？
说他赶了一天一夜，也没救到西陵一个人吗？
巫炤离开的时候，西陵还是好好的，回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一座死城。
他怎么可能接受？
他如何能受得了。
后悔还没能维持多久，胸口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体内剩余不多的灵力被疯狂吞噬，巫炤怔了怔，瞬间反应过来，起身向外奔去。
回程的路上，虽然几处与西陵法阵关联的印记持续反应，提醒着他城中出现大事，但是胸口这一处印记，这一处一直没有出事。
他不担心恕羽，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一旦恕羽发生什么意外，他不在城中，那就送到有熊，姬轩辕一定会救她，缙云为了她去死也在所不惜。
可是西陵整座城都被袭击，她……就算怀曦送走了她，西陵根本分不出多少兵力保护她！
他早该想到了，为什么护城大阵都预警了，种在她身上的印记却没有事！
该死，术法之力越来越微弱！
巫炤身上的灵力，原本被不断吞噬，随着秘术的溃散，这股吞噬之力越来越微弱。
他在恕羽身上，用巫之血画下咒术，将他自己的生命力，传递给她，虽然不能解决掉她的麻烦体质，但起码能维持她的生机。
可是现在，恕羽突然化去了这个咒术！
她想干什么！
巫炤又惊又怒，遇到岔路口时，一时间认不出方向，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缙云从后面追来，显然明白了什么，他经过巫炤身边时大吼了一句：“右边！右边有魔气残余！”
巫炤站稳，开始不断用血画出丹书骨劾，派出去四处探查。
就这样，靠着缙云对魔气的感应，巫炤精确搜寻，终于在离西陵不远的一座山林中，找到了恕羽。
身穿白衣的少女，半跪着坐在一处空地上，手边是断成几截的剑，断剑像是被血浸透一样，闪着微弱的鲜红的光。
到处都是血，恕羽身下的大阵，干涸的血色纹路有极淡的灵力流动，四散的魔核碎片还没有消失。
她差不多放干了自己的血，布下了这个凶悍的阵法，以血脉为引，以魂魄为祭品，围杀了所有被她吸引而来的魔。
死在这里的魔，不比死在西陵的魔少多少。
巫炤跨过阵法，残留的灵力运转起来，锋利的气流找不到载体，只能到处乱窜，割伤了他的脸颊。
缙云这会儿也是强弩之末，强撑着用太岁挡了几道攻击。
巫炤慢慢蹲下，恕羽察觉到他的气息，睁开了眼。
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你回来啦……”
然后沉沉睡去。
像是终于等到了这个怀抱，再也无法支撑下去。
巫炤紧紧抱住她，闭上了眼睛。
有低低的悲咽声传出。
缙云眼前发黑，时不时有眩晕感传来，意识却无比清晰。
他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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