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绾只得不痛不痒道：“府里还有几味西北来的补药，并参一类，六弟拿回去让宫人炖着喝下。”
“这咳嗽也需多上心，超过几日便遣人去告诉太子，别为了省麻烦把小病拖成了大病。”
大公主面容冷淡，几句关怀的话下来，也没多少苦口婆心之感，只让人觉得一派端正，肃穆又淡薄。
“还有后边几位年纪小些的皇弟，我出宫早，大家见面少......”
“今后但凡有何事，都只管上报东宫，太子若忙不过来，本宫也望能帮忙多照看一些。”
周慎一进门，就听见长姐周绾在打着他的名义收买人心，心里愈加烦闷。
偏那成王还要横插一杠子：“大皇姐说的是，众多兄弟里，除了本王都未出宫建府。”
“平日里缺了什么或想些什么稀罕玩意，又不敢同太子说的，尽管到成王府来。”
说罢，还对刚进门的太子扬了扬眉，十分嘚瑟。
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除太子外，所有皇子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封王的，看得周慎一阵齿酸腹胀。
“孤方才和顾小侯爷一道，去略清点了公主府前的灾民数量，恐怕安置场所不够，”周慎看了一眼身边沉默寡言的顾长烽，“且本次的灾民......”
半个时辰前，东宫的属官便前来回报，本次京畿内的灾民，不但有军户，还有更多原本就贫困的京畿底层居民。
西征军的部分家属，在前几日，陆续得到了周翊借东宫及护国寺之名发放的抚恤，更多相同境遇的军户也盼着朝廷赈济。
施粥的消息传了出去，数量更大的普通贫民也想讨口救命的粮食，不约而同奔涌而至。
顾长烽和厅尾端坐的周翊对视了一眼，很显然他们彼此都在想同一个问题。
太子发话道：“安置所先严格管控人数，年迈老者、稚童、重病者，可从军户遗孀及军户女眷聘请照顾。”
“维护打杂......便交给御林军及北大营各出一半，至于供给出纳，涉及银钱，孤决定知会谢相后，从户部借调官吏。”
成王刚想趁机插两句，周翊便不动声色打断了他：“太子殿下圣明，臣弟拜服。”
“二皇兄圣明。”所有皇子还没囫囵听个明白，却只能齐声歌颂。
周慎对这些听腻了的颂词置若罔闻，心下了然，这些有条不紊的安排，其实都是顾长烽的提议。
公主府上的女使恰到好处的进来，在周绾耳根处禀了些事。
大公主点点头，扬声道：“难得手足相聚，定北将军也在，偏厅已经备好了席面，大家先用膳吧。”
公主作为女主人兼长姐，陪同入了席，并毗邻首位上的太子落座副主位。
周翊难得的享受了一把皇子待遇和众兄弟同席，右边邻着周晏，左边紧挨着顾长烽。
看着下人按照流程给每道菜试毒，再一点点分呈给在座诸位。
说实话，再精致的吃食这么一通折腾下来也难免索然无味。
周翊和顾长烽都有些食不下咽。
大家士族都讲究食不言，在下人伺候漱口过后，周慎端着新沏的茶盏突然开口：
“安置所那边，估计还得派人盯着。”
成王自以为又到了插话的时机，哪曾想刚欲开口，再次被周翊打断：
“臣弟不才，愿为殿**先士卒。”
众人：“.......”
这马屁未免拍得太积极！
于是在场众人，除顾长烽外，一致认为，这历来无甚存在感的老七，就是在无所不用其极地讨好太子。
而周慎本人早觉得，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衰人，就是喜欢没事找事。
想着只要他不贪功，管他是冻死累死，还是干脆在那些难民身边染病病死！
太子刚点头同意，顾长烽难得开了口，“我与七殿下一道。”
成王眼神迅速掠过周慎、周翊以及顾长烽三人，一时间语塞。
他竟一句话都没插上！
然而顾小侯爷向来行动力惊人，话音刚落便起了身朝外走去。
周翊紧随其后，在大门口接过下人递来新的大氅，不经意抖开披上，动作行云流水。
心里不忘吐槽，这皮毛忒也名贵，内衬锦缎忒也艳丽。
北大营的将士还在有条不紊地将灾民分类，先挑出生命垂危的，施粥，问诊，运送安置所。
顾长烽挥退了想要跟上来的家将，径自站在周翊身畔。
“你之前在找什么？”在我身上找什么？
“你方才也想到了灾民......”
两人同时开口，却没有同时断句。
最后只剩周翊的声音于突兀间戛然而止。
“我在找......你没收到就算了，”周翊摆摆手，显然不想多提，
“你方才也想到了对不对，京畿都这么多灾民，那其余州府......”
这件事很可能上升了一个高度——不再是西征将士抚恤银发放不到位的问题，而是寒冬造成很多人都吃不上饭的事实。
这是寒灾。
顾长烽环视了一圈眼前的人山人海：“明日除夕，后日岁首，即便下一次朝会廷议此事，也还需好几日。”
现在朝廷放假，太子赈济灾民只能算个人行为，调动官员也是因为自身位高权重。
而要将寒灾正经上报朝廷来解决，从奏请到商议再到落实，怕是又白耽搁出一大批伤亡。
“我先去安置所。”周翊没有回头看他，牵着来时骑过的马翻身而上，朝着运送队伍前行的方向一路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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