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暗藏祸心
周翊坐在烟雨楼上，怔怔地看着水面上缓缓驶过的画舫与篷船，心中若有所思。
博勒济与周翊二人从穿着到随行侍从的排场，乃至通身气度俱是一副非富即贵的派头，店家于是格外殷切，菜上得极快。
杯盘琳琅地摆满了一整桌。
“你在想什么？”
博勒济用白瓷小杯浅尝了一口米酒，始终觉得喝不惯这滋味。
周翊闻声回过神，侧了侧头笑了笑，说道：“在想，这顿饭待会儿谁结账？”
博勒济笑了起来：“自然是你结账，且不论你为东道主的身份，更何况，这小楼还是你带我上来的。”
周翊认真听完后，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菜都是你点的，我一筷子都没动。你已经喝了酒了，不能退了，好，你结账。”
博勒济放声大笑。
双方的随从都在内堂另开了一桌，临窗的小楼吊脚台上就只有博勒济和周翊两个人。
谁也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我发现没有外人的时候，你总是有趣得多。”博勒济捏着酒杯，玩味道，“你真的打算让我请客？”
周翊无比真诚地点了点头，坦然道：“外人？怎么，莫不是你想以我的‘内人’自居？不好吧，这么大便宜占得我怪不好意思的。话说你知道‘内人’是什么意思吗，就是...”
博勒济兴致盎然地打断了他的话头：“知道，就是妻室的意思，平民百姓也会说屋里人、婆娘，对不对？”
还没等周翊对他的博学以及对汉话的融会贯通发表看法感言，博勒济又暧昧无比地朝周翊挤了挤眉眼，道：“我可不敢当，顾小将军箭术了得，怎敢去拂他的逆鳞。这顿饭你当真不请？要真不请，那我可去把姓顾地喊过来结账了。”
周翊一脸‘你果真卑鄙’的无奈表情，而后给自己斟了一杯米酒，主动抬起去碰博勒济的杯子。
去他妈的清规戒律，去他妈的不得饮酒。
更去他妈的所谓箭术了得的顾小将军。
“我早知你与他之间交情匪浅，只是没想到他连这事也跟你说了。”周翊脸上依旧只是沉着与坦然，没有丝毫被抓住把柄的慌乱与窘迫，继续道：“现如今你我也算一根绳上的蚂蚱，老济，我是真心想结交你为友，无关你在鞑靼王庭的地位与今后的处境。”
至此，博勒济才算是重新认识了这位低调游离的大夏皇子。
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而后摇着头笑起来。
“顾长烽自然是不会与我推心置腹到这个地步的，我只是一早知晓他在大夏京城有一位念念不忘的心上人。北疆的那三年，他时常在草原上吹笛，向着中原的南边。我原以为他是在思念哪位佳人，后来跟着你们的大军亲自来了大夏，看见他望向你的眼神，才终于明白...”
周翊蹙眉，心想，真有这么明显？
而他此刻脸上一丝一毫神态变化，都逃不过正在细细打量他的这位同桌人的双眼。博勒济将他短暂即逝地怔忡与茫然尽收眼中，而后道：“放心，他将你保护得很好，若不是边境三年我与他相处良多，是完全无法窥见一丝端倪的。”
“他胆子很大，而现在看来，你的胆子更大。”最后的这一句，博勒济放下了杯子，看着周翊的双眼，用鞑靼语一字一顿地讲了出来。
他知道这样，周翊一定能听懂。
事实也的确如此，周翊笑了笑，没有得意，更没有欣慰，再开口，同样选择用他那学得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鞑靼话，说道：“胆子大，才能活得长。”
博勒济定定地看了周翊一眼，直看得周翊心里开始发毛。片刻后，终于，才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浪荡模样。
“无染，不，周翊。其实比起顾长烽，我觉得，你更适合当我的朋友。你放心，他以后若是有对不起的地方，我一定站你这边。你要知道，我的武功与箭术，也并不比他差。”
周翊也扬着嘴角笑了起来，他就知道这个突如其来的鞑子是个十成十的聪明人。
对博勒济而言，大夏太子周慎固然要努力讨好，但自己始终与他身份不对等。周慎以后登基继位，那就是大夏的皇帝，而博勒济自己已经在草原上错失了先机，成了新可汗哥哥这么一个不尴不尬的身份。
而周翊，他自身的皇子身份暂且不论，单凭顾长烽对他的这满腔私情，就足够让博勒济不敢轻视。
“周翊，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话。喜欢上你，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双方有了之前地交锋，也互相表明了立场，博勒济自然放下了一切防备与顾忌，瞬息万变地开始对周翊坦诚相待。
“承蒙夸奖。”周翊扬起了手上的杯子，随心所欲地回了一句。果然，之只换来了博勒济地又一次大笑。
笑够之后，这鞑子才终于开始扯回了正题，说道：“你刚刚究竟在想什么？莫不是在想刚刚东市上救下的那个男人？”
既然博勒济已经表明了自己的决定与诚意，也释放出了十足的友好，周翊自然也要投桃报李，见好就收地回道：“已经打发他走了就没甚好想的，我不信你瞧不出我现在的处境，我什么都做不了。”
“你做不了，顾长烽会帮你做。”博勒济摇了摇头，接着道：“那你方才出神这么许久究竟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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