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破冰之吻
周翊听见泰来被安置好，松了一口气，却顾忌着有外人在场不便多说什么，只是冷淡地点点头。
顾长烽对着博勒济稍一颔首，算是对他打过招呼，然后也在桌边坐了下来。
“听说礼部理藩院已经将京中质子府修葺好。”顾长烽坐在周翊的右手边，用手指掂起小巧的茶杯，碧螺春的茶香在冬日寒冷的空气中传得极快。
“是的，我昨日就已经从驿站搬到那个叫质子府的地方去了，虽然名字不好听，但是环境确实比驿站好了许多。”博勒济坦然答道。
周翊顺着这猝不及防的新鲜话题，不自主想远了。大夏素来注重外交，朝廷也并不怎么缺钱，故而京中质子府规划得颇为富丽堂皇。
来而不往非礼也，博勒济也无甚顾忌地问了一句：“听说你的新宅邸也快布置好了，你们中原人不是讲究什么乔迁之喜吗，到时候可别忘了下帖子请我去赴宴。”
顾长烽班师回朝之后，景兴帝御赐了正三品将军宅邸，就在迎军宴的那一夜，当时周翊也是在场的。
“就在忠勇侯府旁，一墙之隔。翰林院有位致仕告老，宅邸便空了出来。”顾长烽说得云淡风轻，周翊却明白里面所有的手段与筹谋。
哪有这么简单，新得了处宅子，刚刚好就在忠勇侯府的隔壁。而更巧的是，那翰林院大人便刚刚好在这年终岁末之际致仕还乡。
谁的翻覆手段不言而喻。
太子周慎。
“大夏皇帝陛下让他的七儿子招待我，我也知道你们中原人素来讲究的礼数，特意等到搬了单独的质子府才过来拜会。现在郑重邀请七殿下无染，抽空去我的质子府作客，有一些礼物也不方便带到佛寺里来，留着等你亲自到我住的地方来再双手奉上好了。”
周翊听到这句话，顿时像是被打开了通往异世界的新路程。
对啊，既然被赶出宫来的说法是接待这位异族王子，那互相串门就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那不就意味着自己可以不时离开佛寺，到质子府去‘接待’？
而这位异族王子如果又刚刚好对大夏京城的人文风景比较感兴趣的话，就可以以‘接待’的名义，带着这人，不，确切来说是拎着这块通行牌，在城内四处行走。
周翊心里顿时乌云退散，阳光普照，于是立马笑道：“王子远道而来，京城诸多热闹去处和有趣的玩意儿，想来是能入得了王子的眼。如有需要，无染定当作陪，以尽地主之谊。”
博勒济抬起头和周翊的双眼对视，眼眸里连同嘴角边的弧度，都有着说不清道不尽的意味。
的的确确地别有深意。
“那便一言为定了。”博勒济把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也笑着回道。
顾长烽只能坐在两人中间，看着这二人相谈甚欢，完全搭不上话。
不过他似乎天生不知道尴尬这两个字怎么写，依旧八风不动地坐在原处，静静地看着周翊。
“德全，你去房内拿几本佛经出来，送给博勒济王子殿下。”周翊突然出声吩咐道。
这鞑靼王子初次正式登门拜访，虽然访客两手空空而来，而周翊却万不能让他两手空空地回去。
反正他多得是的就是自己手抄的佛经，廉价至极，散雪似的四处送也丝毫不心疼。
博勒济郑重接过，再珍之重之地交给身后的鞑靼护卫妥善收好，又说了几句客套场面话。
时间点滴过去，三个人在树下吹着冷风喝着茶也实在没什么趣味。碍于顾长烽在场，周翊也发作不出甚么八面玲珑的外交手段，完全施展不开。
博勒济似乎是感受到了自顾长烽到来之后气氛的尴尬，恰到好处地起身告辞。临走前却还是不忘挤眉弄眼、意味深长地对周翊说：“我在质子府等着你。”
顾长烽闻言皱起了眉，反感于对方实在暧昧的语气与用词。
周翊假模假样地挽留了两句，然后按部就班地起身相送，但也只是送到思维院的大门口，温声客气道：“改日定当登门叨扰，不负王子盛情。近日偶感风寒，不便远送贵客。郊区野路泥泞难行，无染实在放心不下，不如就请顾将军替我送送王子殿下吧。”
这逐客令下得实在委婉，但意思倒是再明显不过，他让顾长烽跟着这博勒济一块滚。
周翊既已开口，顾长烽自然不会拂了他的意，听话地跟在博勒济的身侧，一齐走出了这思维院。
思维院较之护国寺主殿，在海拔高度上有一定优势，周翊站在院门口，倚着院墙门扉，定定地眺望着那两队人马逐渐走远的身影，脸色隐匿在所有人视线不可窥探的阴影里，表情看不分明。
而被目送的两人，博勒济与顾长烽在远离护国寺之后，各自上马，双驱并排而行。
“他是你的心上人，我知道。”四下无人，视野范围内高树寒山满目，周边一派萧条。博勒济猝然开口，声线在寒冬里显得极其平稳。
顾长烽离京北上三年，博勒济便认识了顾长烽三年。
彼时虽然看起来两族处于敌对立场，但博勒济在鞑靼明显属于亲汉的一派。
这才有了顾长烽戍边的三年里，博勒济常常出现在两国边境，到顾长烽驻守的营地里与他切磋武艺和交流大夏风俗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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