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化险为夷
七皇子周翊自请前往鞑靼为质，这一举动震惊了方才在场听见这一提议的所有人。
而其中最为之心神震动的，是刚从疆北回来的顾长烽。
看着周翊跪在长廊台阶下的风雪里，纵然心里百般不忍，他却连回头看上一眼都无能为力。
鞑靼王子博勒济的到来，是一个问题，但对于刚在边疆战场上取得了暂时胜利的大夏而言，也算不上是一个太大的问题。
御书房内，丞相谢沐和斟酌着字句，话里话外无外乎是劝我方暂时稍安勿躁。鞑靼只来了一个王爷，并没有使团与国书。这种程度，似乎不必上纲上线到‘交质’的地步。等到了鞑靼王庭亲自派了使团，带着国书来讨要质子的时候，再考虑皇子人选，操办交质流程事宜也不迟。
而真到了那一天，也好办，反正都已经有了一个主动请缨的。进可攻退可守，实在不必过于担忧。只是难得历朝历代以来，竟然出了个提出自愿当质子的皇子龙孙，也当真不可谓不神奇。
景兴帝周方沛端坐在书案后，脸色从进门起就一直不好。确切来说是从跬步长廊开始，就明显龙心不悦。
显然和那守在半路上，突然跑出来拦截御驾，自请为质的七皇子周翊有关。
窗外寒风呼啸而过，彰显着这场隆冬新雪的来势汹汹。顾长烽站在御书房堂下久久没有出声，心里却想着那个跪在长廊阶梯下的纯白身影。
谢沐和进言之后，太子周慎应和了两句。想来也是除此之外，再没有了别的办法。景兴帝没有新的指示下来，室内一时间便陷入了安静，偶尔几声火烛灯芯爆开的声响在寒夜里显得略刺耳且轻微骇人。
“长烽此次出征归来，可对鞑靼一族有了新的认知见解？”景兴帝猝不及防地再次开了口，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顾长烽低头站在堂下，半晌没有回答。时间分秒过去，久到谢沐和都想要咳嗽两声提醒一下这名武将新贵尽快回答天子询问。可顾长烽硬是没有动静，直到太子周慎再忍不了，径自轻声开口，给他铺了个台阶挽救了过去。
“顾将军直抒己见便是，有什么见闻与思量但说无妨，不必这般深思熟虑、斟词酌句。”
周慎这话听起来还带出了几分打趣的意味，显然是仗着和顾长烽之间表兄弟的这层关系，也好给他在景兴帝面前加深忠心耿耿却不善言辞的形象，同时为顾长烽方才长久的沉默开脱。
等到被周慎点名道姓之后，顾长烽这才回过神来。纵然并没有听清楚书案后天子提出可问题，但想来左不过也是和北国鞑靼族与质子的事情有关。
顾长烽一心只想着无论如何也绝不能让周翊前往鞑靼做质子，于是再没有思量拖延半分。直接沉声恭敬答道：“长烽以为，不可交质。”
周慎和谢沐和听了这话都不免有些震惊，毕竟严格说来，这话答得有些答非所问。但仔细一想，今夜御书房内所探讨的动机与主题也无外乎就是质子问题，深究起来，倒也不算风马牛不相及。
果然，景兴帝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意外，反而对下文饶有兴趣，命令道：“继续说下去。”
“四年前，鞑靼王庭开始动乱。只因老汗王溘然长逝，自此鞑靼族内乱不断，北国百姓饱受权势更替之苦。中央王庭动荡，汗王权威不集中，加之近年北族寒灾、雪灾肆虐，一些偏远部族得不到王庭的救助与管理，这才有了三年前我大夏边境不时有鞑靼贼寇前来抢掠物资之祸。”
三年的边塞沙石、朔风飞雪，实在让人成长了不少。昔年只知道在自家门前搬石狮子逞一身蛮力的少年郎，也终于历练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出色将领。
而这将领也不再只有仗着一身武力带兵打仗的匹夫之勇，而是兼具了自身的眼界与见解。
所谓成长，无外乎此，一眼毕现。
“鞑靼内，来自女真一族的苏沫儿皇后，以母族女真为靠山，扶持自己所出的年幼小王子上位。而老汗王膝下，除了此次远道而来的博勒济之外，还有几名在鞑靼本族颇具势力的年长王子，各自拥兵自重，相互对峙。”
周方沛和周慎都知道这个顾家的孩子从小就话不多，除了在自家擅长的兵法领域能多说几句之外，其余时间都少有开口。今天倒是难得听他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不免都觉得有些新奇。
而顾长烽却只是自顾自分析道：“值此鞑靼内乱之际，中央王庭也好，各方主力也罢，断不可能主动犯我大夏，挑起战争。而那些由边境游牧散户自发结成的匪盗队伍，经三年前赵将军率军敲打过后，也着实不足为惧。为彰显我朝天威，臣以为不可，也不必交质。”
顾长烽把话说得很明白：鞑靼人正内乱着呢，没这功夫更没这实力来攻打大夏。质子本来就是为了防止战争的肉票，而现在局势，显然没有肉票的用武之地。
言语间，也把过往三年来的功劳全挂在了主帅赵逖将军的名下，倒是也有了几分官场朝堂上的老练样子。
“那依顾小将军之见，鞑靼老汗王驾崩之际，岂不是我大夏开疆拓土、震慑四邻的天赐良机？”在一旁跟着听了半晌的谢沐和突然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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