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没有安装空调，只有老旧的电风扇发出一声声劳累的喘息声，但即便开到程序的最大档，也不能驱赶炎热且烦闷又令人急躁的闷气。空中湿漉又粘稠的热气仿佛一块狗皮膏药，粘在身上以后，便需要用力的将其扯掉。
我给他打来被感染热度的水，把帕子洗净后给他擦身体去热，这样伤口不会化脓。虽然我已经接触过他皮肤好几回，却受他影响般还是有些在意。
他的表情带着纠结和暴躁，眉头在我指尖触碰他时拧成麻花，却总不出声阻止我或者推开我，仿佛默许我能够靠近他，但他像转移注意力般一直没有回头过，视线总是放在窗外的景物上。
“这是我们待着的第几天。”
不知他自言自语，还是有意义的问我，所以我没做应答，仍旧低头继续手里的活。
他扭过头，目光在我身上停留许久，然后才在一声雷响时，敲了下我的脑袋。
“问你话，你倒是回答一下。”
我每天都会去楼下给他拿报纸，上面的日期还都用红色字体鲜明的标注，没眼瞎都不会忽视，但我确定他在询问我这个问题后，用手指头比划着一二。现在一想，我和他待在一起都这么久，相处中终于不会再产生强烈的畏惧。
雨水携着威武的强风扑打在薄弱的玻璃窗上，敲出金属垂地般重重的响声，又在碎裂后成股流下隐匿到不知所踪的角落。灰蒙的天空闪过一道强烈的光，不到一会儿轰隆的雷声如期而至。
他微皱的眉头淡了下去，取而代之是眼底深处的愁闷，但迅速收敛在墨绿的瞳孔中，转而透露深不可测的光亮。
“你从小就是哑巴？”
我停下手里动作，轻轻点头。
“你亲人也都不在世了？”
他这样问倒是委婉一些，换个说法问我可能还的去拿笔写，但回忆过去是一种痛苦的事情。
我觉脑海深处有一块记忆被剥开，喉咙处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血腥味，还伴着酸水正往上涌出，可我压制住这股恶心的冲动，勉强点头，也顺带想起灰暗时光长河里的一个人，希望她在天的亡灵能得到安息，不要游荡于人世去整日哀嚎。
他沉思许久，声音渐变放轻:“你会沦落到做那职业也是生活所迫？”
我愣了愣，没做回答，单单对他露出一丝苦涩似哭的笑容。谁会想受到猪狗不如的对待，承受无望难逃的占有，以及非人地狱般的日子，只是反抗带来的只有殴打和一道道血淋林的伤疤。哪怕哭天喊地，哪怕磕头求饶，也无人来解救深处水深火热的你，何况作为一个哑巴连唯一求救的机会也没有，而死亡是直面痛苦与绝望的唯一选择，但没认真看过世界的美好又踹有遗憾的人，怎么可能想轻易结束自己的性命。
苟且偷生，忍辱负重，也不过一念之间的决心。我垂帘，握紧手，在与他即将又开始新一轮沉默时，第一次动手去打破。
我拿过纸，慢慢的，仔仔细细的，像满怀着对伤痕累累的过去致敬，写道:请你相信没有哪个男人，愿意为了获得钱，而把自尊都给丢掉，如同**一样张大腿，仍由别人对他凌辱与唾骂。
他皱起眉，看我的眼神不像讽刺，可始终没有怜悯，倒像是一个听书的旁观者透着漠然。
“照你这种情况看，你既是被人逼迫，大可去报警，让法律严惩他们，何必忍受吞声到现在，还一直噎着事实。”
我紧紧的握住笔，什么也没有写。
如果报官可以解决事情，就不会让那些恶人继续作威作福到现在；如果法律真正发挥作用，就不会还让那么多人陷入困苦；如果位高者不再私自滥用职权，就不会产生那么多腐败昌盛的壮烈现象。
可如果是如果，现实是现实，残酷的让人不愿去接受。或许我现在是对命运的不公而叫嚣，可他身处优越家境，出生便不用愁吃穿，居高而仰视别人已成习惯，又怎么会知寻常人家吃一顿饱饭，却还得愁下一顿食物的困苦，只是可惜命这种东西是不能拿来相比，否则会有更多的不满与自负。
他像在无形中叹了口气，不带任何复杂语气道:“你活的太累了。”
我未作反应，沉默垂头。
“但活着总归比死了好。”
他又再安慰我似得，突如其来这么一句。
我抬起头。
他看着我，忽而一笑:“难道不是吗？”
天气本就糟糕，到晚上又停电，整个城市陷入在静的吓人的黑暗中。我到商店买了几根蜡烛回来，用打火机点燃才让屋里恢复短暂的光明。
他本来是躺在床上准备休息，又忽而坐了起来，像想到十分重要的事情。
“你过来一下。”
我扯被子的手一顿，还是听话的走到他面前，带着疑惑看他。
“把衣服脱了。”他怕是觉得自己说的太露骨，不免咳咳，不显气氛变得尴尬:“我就是看一下你背后有没有一块胎记，我记得你说你以前在染若市待过。”
我愣着点头，虽然知道他意图是什么，可脱衣服的时候，双手还是会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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