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殷杰揣着一点点的动摇，不断地告诉自己，蒋亿是被他带上这条路的，之后的事故和变动他都要为蒋亿负全责，他无法要求蒋亿放弃他的道路，但与此相对，蒋亿也无法要求他。
他也一直在警告自己不要吃回头草，蒋亿或许真的不是适合他的人，爱不爱的，不都是错觉么。
可他隐隐有点感觉这答应一出口，就不仅仅是吃顿饭这么简单的事了。
他直觉一向准得出奇，就如同当年第一眼看蒋亿就知道他是个直的一样，就如同即便如此他仍然确信能把蒋亿带上这条道一样，就如同那时候鬼使神差地对这个竞争对手按下了快门，当时的心动就定格了。
关殷杰习惯性地伸手进口袋摸了摸钱包里放相片的那个位置，笑得亲切了点——至少不能太疏离或是太敏感，让蒋亿的师兄弟们看出破绽。
这个人怕是离开了自己都不敢跟别人说曾经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过。
“我下午还有两场小发布会要赶，你要是不介意，八点Nok酒吧见，叙旧肯定是喝酒最好，咱就直接省掉虚头巴脑的环节直奔主题吧。时间不早了，晚上见。”
关殷杰说完这句话就脚不沾地地走了，不知道是真忙还是逃避什么。
蒋亿跟要离开的师兄弟一个个打了招呼，靠在实验台旁垮了肩膀。
他真有点摸不清关殷杰的意思。他觉得关殷杰应该是不原谅他的，毕竟在关殷杰那么独立想要解决一切努力想要长大的时候，他却总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一定要走不同的路线，为什么关殷杰不能坦然自若地依靠他。
可今天他惊觉自己其实也毫无埋怨那时候的关殷杰的意思，见过一面其实发现前情往事都不值一顾了。
无非就是两个人都太小，有些事情发生的突然，一个人变的独立地可怕，一个人变得固执地可怕。后来都长大了，都能理解了，也就无所谓原谅不原谅埋怨不埋怨了。
只是，关殷杰这个人从来都是谨慎圆润的，这个“直奔主题”真的只是一时心直口快吗？真的不一定。
事实证明，蒋亿这毒奶的称号大学四年也真不是浪得虚名。
蒋亿晚上换了身衣服，尽量让自己身上没有一点科研人员的影子，不然他很有负罪感。
他其实不知道Nok酒吧在哪，但他曾听别人提起过，那确实是魔都一个披着酒吧皮的gay吧，但不是很明显，里面节目不过火，男男女女的都比较多，环境也不是很吵。
蒋亿跟着导航麻木地开着车，漫无边际地想着一些问题。
关殷杰大概已经把魔都的gay吧都摸了个门儿清吧，是不是证明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了？这么久却都没有音讯，真是断了个彻底，那么今天采访完还本能地想再见一面的心态到底是什么？见了面能说什么呢？或许……不仅仅是见一面呢？
蒋亿渐渐地升起了一个让他内心燥热的念头，他想试一试，这个直奔主题到底是什么。
关殷杰还是一如既往地体贴，蒋亿下了车，就看见关殷杰叼着烟靠在一辆银灰色的卡宴旁，端的是富家子弟做派。
蒋亿走近了才发现就这半天的时间，关殷杰就把刻板的记者发型换成了大学时那一头棕色的散乱卷毛，头上反戴着一个棒球帽，却和身后的卡宴还有他嘴里的烟有些不搭调。
初夏的夜风微醺，蒋亿有时候感到很奇怪，他第一眼看到关殷杰的时候大脑明明已经不记得这个人了，可是他和关殷杰相触的掌心，嗅到了黑森林香水味道的鼻尖，看到了那条两人曾经一起上街买的牛仔破洞裤的双眼，却都替他的脑子记得清清楚楚。
看见蒋亿走近，关殷杰又是条件反射地摸了摸裤子里的钱包，故作轻松地正了正棒球帽，顺手捻灭了手里的烟——他还记得蒋亿不能闻烟的味道。
“走吧，猜到你和我分开后根本不可能再和男生在一起了，这个酒吧是个隐藏的gay吧，门面也不大，你碰不见熟人的。”
关殷杰为了不显得太尴尬，主动勾住了蒋亿的肩膀，把棒球帽往蒋亿头上一扣，不言不语地又为蒋亿加了一道不会被认出来的保险。
关殷杰驾轻就熟在吧台前找了两个座位，“Nok，两杯冰镇rum。”
蒋亿笑了笑：“有钱人一直都这么爱喝贵的酒吗？”
关殷杰笑了回去：“有钱人一直都爱喝烈的酒。”
关殷杰不知道蒋亿是不是真忘了他酒精过敏不能喝酒这个事情，关殷杰还记得大一的时候他第一次无法推拒地喝了酒，脖子胸前都是疹子，短效抗组织胺药物维持不了多久，那种喝一次酒，哪怕只是一口，都要马上喝药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虽然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毕业后他选择去做药代，不喝酒就没钱就没活路的时候，他发现酒精过敏这个病似乎也不怎么折腾人了，不出一年，倒是自己好了。
看来生活是剂良药，不能倒下的时候，之前大大小小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蒋亿也不知道关殷杰是不是真忘了他遗传心脏病不能喝酒这个事情，蒋亿还记得原来晚上和关殷杰红酒调情翻云覆雨的时候，他中途都要煞风景地掏出稳心颗粒喝上两粒，就因为这个还总被关殷杰调侃“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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