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小时不识月
阿云嘎醒的时候听见院子里有人隐隐说话,笑得爽朗是个女人,放佛罩在一层薄纱后面,听起来雾蒙蒙的。
然后睁开眼睛缓一会,声音穿云破雾变透亮,是本地的方言,说得又快又奇特,是些他听不懂的话。
随手一摸,身边没人。
今儿起这么早?
撑起脑袋找了找,小孩贴在墙根下睡衣蹭起来露着肚皮,郑云龙滚得老远,脸上凉席印儿红了半边还有亮盈盈的嘴角。
脸都睡歪了。
阿云嘎扯着昨晚盖的薄床单扔小孩身上盖起肚脐眼,带起的风让郑云龙迷迷糊糊擦了把嘴。
“……我流口水了是么?”他声音慵懒,带着刚睡醒的喑哑。
阿云嘎笑着翻了个身继续躺着,“睡得这么香?”
“还做了一个好梦。”郑云龙往阿云嘎身边蹭了蹭,中间没人睡过的地方凉意袭袭,皮肤触上去舒坦得人想眯眼睛。
“什么内容?”阿云嘎揉着眼睛问,“数学能考及格了么?”
“嗯呐,”郑云龙乐了一声,抬手在阿云嘎胳膊上拍了拍,“你也过来点儿,让我亲一口。”
“没刷牙呢。”阿云嘎说。
“那我们现在就起?”郑云龙拽了拽枕头,荞麦皮陷了坑,枕着太低脖子有些累。
“起吧,也不早了,”阿云嘎坐起身去叫多哈斯,在他圆鼓鼓的肚皮上揉了几把,“今天打算干什么去?”
“都行,”郑云龙说,“想去哪都能去。”
“想去月球~”小孩揉眼的动作跟他哥一模一样,撅着屁股往郑云龙怀里一滚就开始憋坏拆台。
“可真敢想,”郑云龙笑着捏了捏小孩的脸,“不过这得指望你长大了当宇航员带着你哥去了。”
“也带你。”小孩理所当然地说,并不觉得成为宇航员会是多遥不可及的梦想。
“当然得带我,”郑云龙指了指阿云嘎,再指指自己,“那是你哥,这也是你哥。”
“都是我哥!”小孩兴奋喊道。
“都醒了没?”爷爷正巧站在窗外浇花,敲了敲窗户问,“起来吃饭不?”
“吃!”郑云龙高喊,“我奶做了什么好吃的?”
“你舅奶奶送来的节柳龟儿,正要炸呢,说等你们起来,不然凉了不好吃。”爷爷推了推老花镜在兰花叶上挑虫子,嘟嘟囔囔地说,“大清早的吃这么油,她是身体又好了!”
“人做给他吃他还挑这挑那的,”郑云龙冲阿云嘎摇摇头,又问,“吃过这个么?据说营养丰富,蛋白质比鸡蛋还多。”
“什么是节、节柳追儿?”阿云嘎问。
“节柳龟儿,”郑云龙说,“就是知了猴,知了。”
“哦,”阿云嘎穿好衣服去收拾小孩起床,“没吃过,好吃么?”
“唉,小时候咋过的……”呸,郑云龙心底抽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换了说法笑道,“赶紧起来去吃,尝尝就知道好吃不好吃了,我小时候还烤过蚂蚱呢,用狗尾巴草的硬梗串成一串,那个也好吃。”
“这个我吃过,”阿云嘎想起小时候忍不住高兴,“抓那个挺费功夫呢!”
“咱晚上再去抓?”郑云龙起了兴,“正好顺道再摸点知了猴回来。”
“行。”阿云嘎笑了笑说。
仨人一块收拾好去外头院子里压井用泉水洗漱,旁边大瓮里还镇着冰西瓜。
“可惜现在见不着萤火虫了,”郑云龙猫一样画魂儿洗了几把脸匆匆结束,“小时候那会儿就不多了,后来老郑专门带我去澳洲的萤火虫洞看,靠,爬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就进去看了十分钟,差点没气死我。”
阿云嘎撩起袖子给小孩洗脸,扬了扬下巴让郑云龙帮他再压一盆水出来,“那个我见的多,往草里一扑,飞起来的全都是,跟满天星星似的,特别好看。”
“想看,”郑云龙说,“哪天咱再回去看?”
“回去是可以,”阿云嘎说,“但能不能看到不一定了,那都是我小时候的事,估计现在也没多少了。”
“啧,”郑云龙帮阿云嘎把滑落的袖子再挽起来免得沾水,“还是小时候好啊,咱们都老咯,没意思了。”
“去你的,”阿云嘎用手上的水筛了他一脸,笑道:“你自己老去吧,我还年轻着呢,一条皱眉都没长。”
郑云龙凑上去贴着阿云嘎的脸非要仔细看个清楚,“我瞅瞅,真的一条都没有?”
“起开,”阿云嘎无奈将他一把推走,“让人看见我就抽你。”
人生啊,拉拉小手亲亲小脸都得背着人,啧,有些艰难。
“咱们好咱们的,没必要非得让别人知道个一清二楚是不是?”阿云嘎说。
是,男朋友说啥都是对的。
吃饭的时候小孩满院子乱跑,一会跟着大黄追得公鸡扑扇翅膀飞到院墙上去,一会哎呦哎呦喘着跑回来从奶奶勺子里嗷呜吃一口饭。
阿云嘎看了直摇头,“多哈斯,你二年级了好么,你不是小孩子了!”
“我是!”小孩晃晃脑袋,伸着脸让奶奶给他擦汗,“而且我乖了好久啦,我想淘气几天!”
“你就淘吧,”阿云嘎乐道,“就怕你以后天天淘。”
“不会,”奶奶摸摸阿玉噶的小脑袋,“咱家宝贝儿一看就乖着呢,淘也没事,淘气奶奶也稀罕。”
小孩啪嗒抱住奶奶的腿,仰着脸说:“奶奶,你真好~”
“啧啧啧,这大腿抱的,”郑云龙不住佩服,转头看了看阿云嘎,“你要是像宝贝儿这么会撒娇,我命都能折你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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