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立果低头不语，眼下的情况避无可避只能顺其自然，现在疖子要出头，想来谁也拦不住。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们，这样省多少事，我和大安还傻了吧唧帮你物色女朋友，你早点说，就不强迫你和我们一起看片了。”陆离不会安慰人，也从没安慰过别人，就像此刻他明明是好意，却把林易安逗笑了。
“哎果果，我问你啊，跟我们一起看片的时候，你是不是老难受了，根本没兴趣啊，不对，里面也有男的啊，你是不是也会有反应？”
林易安伸出罪恶的手突然来了个“猴子偷桃”，把唐立果和陆离都吓了一跳。
洗完澡的赵涵从洗手间走出来，穿着内裤悄默声地爬上床。陆离见他鬼鬼祟祟的模样绷不住笑了出来。
“今天怎么穿内裤了，平时不都是光腚子大摇大摆的。”
赵涵从床上探了探头说：“以后不一样了，不能被三哥占了便宜。”
唐立果被气得满脸通红，随手抓起一本书扔向赵涵，嘴唇一边哆嗦一边说话：“我对你们三个没兴趣，你们要是害怕，下学期我搬出去！”
“别，果果，你可不能搬出去。”陆离一着急，竟又叫起果果来。
林易安强忍笑意，努力回复到往日的温柔语气：“果果，不用搬出去，我们还和从前一样，你愿意看就使劲看，没啥大不了的。”
都怪陆离带头，原本再正经不过的林易安都变得不正经了。过去的两年，陆离总是给人一种很强的距离感，而此时此刻的陆离给人的却是一种踏实的真实感。
还有林易安，原来平时的模样都是装的，今晚见到的才是真面目。最气人的是床上的赵涵，从前竟没发觉他有这么幼稚。
谁又能预料得到呢，一场突如其来的被动坦白，竟因祸得福让同一屋檐下生活两年之久的他们脱掉了虚假的面具，第一次以本来面目相见。
“我原本打算就这样过完四年的。”唐立果的语气柔软下来。
“没事，以后还是一样的。”陆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随了大梅，以后也叫你果果。”林易安摸了摸他的脸。
“三哥啊，我就不下去了，他们一个拍你肩膀的，一个捏你脸的，我不知道该摸你哪合适，我就一句话，以后咱们还是兄弟！”赵涵探出头，做了个鬼脸。
一夜无眠，天亮时才迷迷糊糊小睡了一会，唐立果梦见大梅挥舞着鞭子在赶驴拉磨，后来粮食磨好了，她却狠狠捅驴一刀，血水淌了一地。
这时他看见自己从远处跑来手举棍子追着大梅就打，嘴里不停咒骂着，我让你卸磨杀驴，我让你忘恩负义，看我不打死你！
无奈暑假已在眼前，卸磨杀驴的账只能等秋后再算。
整个假期唐立果始终处在被出柜的后遗症中，恍恍惚惚的做什么都不安心。眼前的生活忽然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清晰感，清晰到让人恐惧。
强烈的不适让他的言行举止变得格外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会再次露出马脚泄露天机。
离家返校这一天，他和外婆道别：“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十一放假我就回来。”
每一次分别都是这样，外婆轻抚他的后背送他到路口，他几步一回头不断和外婆招手。
江小北是唐立果的发小，从小到大活脱脱一副假小子模样，没想到如今年纪渐长反倒凭空多出些温柔娴静来，从前的短发竟也悄悄越过肩膀。
照例，从路口到车站，由她负责把唐立果送上车。
“你这次回来心里藏着事吧？”江小北问。
“我就说人和人太熟了不好，一眼都能看到对方心里去。”唐立果笑着。
江小北也笑了，捂着嘴，乌黑的眼珠转来转去。
“你咋变化这么大！小北，说真的，你这么笑我贼害怕，到底受啥刺激了，我在外面上学，不比从前天天在一块什么都知道，你也不跟我说。”
“这半年家里张罗着看过两个对象，其中一个处了半个多月，人不错家里条件也过得去，后来莫名其妙就联系不上了，过了好久介绍人才告诉我妈说，对方嫌我没个女孩样，不像谈对象倒像谈了个哥们！”
小北生气的样子倒是没变，果然假装的东西撑不住太久。
从没听她提起过这些事，现在听说唐立果难免有些吃惊。
她没考上大学，如今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再加上小县城封建闭塞，躲不过要去面对这些事情。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到了这个年纪。
“我还是觉得原来的你好，比谁都好。”唐立果还想说些什么，可是此刻江小北的心情他有点猜不透，倒不如岔开话题说些别的。
“其实也没什么事……我的那点事，你知道的，现在我的室友也都知道了，一想到回学校要像没事人一样和他们相处，我就头疼。”
检票口的队伍越排越长，他知道小北下午还要上班，所以劝她早点回去。
“好好好，我这就回去了，你好好的，他们知道了没准还是好事呢，在外面多交几个朋友，我总惦记你，心里揣着块石头过日子，多累得慌。”
小北站在候车室门口挥手告别，过堂风卷起头发和裙摆，为她瘦削的身形添上一丝飘逸洒脱。她的笑容明媚灿烂不藏忧伤，就像站在音乐盒上的芭蕾舞女孩，眼波流转任光阴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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