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的时候林泽生随手裹上了围巾。裹完了见成风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他才反应过来这是成风给他的围巾。他其实不太爱戴围巾，年轻人冬天不露出脚踝和脖子还算年轻人吗，但即使不爱戴，他的衣橱里也还是有那么一两块围巾的。可能是懒，他拿了成风的围巾之后就没把自己的围巾拿出来了，有事没事都戴着成风的那块。
刚开始的时候围巾上还带着成风的味道。
林泽生想着，把鼻子埋进围巾里嗅了嗅，已经闻不到了。
考虑到林泽生还是个病人，成风没有找太远的馆子，就近选了家春节期间还在开门营业的粤菜馆，水晶虾饺皇、白白糯糯的伦教糕、牛肉肠粉、鎏金叉烧酥，各色小碟的茶点摆了满桌。一轮茶点过后看林泽生摸着肚子没吃饱的模样，成风又给他追加了一锅龙虾泡饭，就算是发着低热、味蕾罢工的人应该都能尝出鲜味儿。
林泽生头不痛了之后胃口也提起来了。他不太下馆子，所以除了北方菜，不常有机会吃到其他菜系，粤菜能让一个生病的人吃出活力来，他打心底里觉得粤菜十分不一般。一个不在乎食物的人在把自己吃胖的过程中渐渐体会到了食物的美妙。也是多亏了秦定的一句话罢了。林泽生吃完最后一口放下瓷匙，把脑袋里的丧气想法都拿鸡毛掸子掸了出去。
走出了店门，林泽生以为成风差不多要和他分头走了，没想到成风和他并肩往回学校的路上走着，没有要换方向的意思。
“你还不准备回去？”林泽生半张脸猫在围巾里，侧头看成风。
成风低头看林泽生，刚想回话，却看到林泽生露出了缩在袖口中的两只爪子，正在摩擦生热。他觉得有些好笑，伸手捉住了其中的一只爪子，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送你回去再走。还有一只爪子忍忍，等这只暖和了给你换一只捂。”
林泽生回头看了看街道。空空荡荡。
春节里这里就成了一座空城，漂泊的人们都回家过年去了，本地人也不爱在大冷天里冒着被冰雪滑倒的风险出门溜达。林泽生身上烫，手却被风冻得不行，这会儿手被成风握在手心里，他也没挣开。
反正没人看见，林泽生心想。
两人顶着寒风溜达回宿舍楼下，成风又挺自然地跟着林泽生上了楼梯。到了寝室门口，成风才把口袋里的狗爪子掏出来。
“一会儿有什么想法？”成风问林泽生。
林泽生淡淡地摇了摇头：“没想法，刷牙洗脸吃药睡觉。”
成风对这个回答似乎很满意，认真地点了一下头夸道：“很好。那我走了，明天起来还没好的话知会我一声。”
林泽生没作声。好不好都与成风何干，没道理知会他啊。他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垂下了目光。
成风打量了一下不肯说话的小狗，手掌摸进了厚实的围巾里面，摸了摸林泽生体温偏高的后颈。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林泽生垂着眼帘也没给出任何反应，成风看着他自己和自己别扭，觉得有趣。等成风收回手，转身离开时，他才听到身后的小狗低声地说了句什么。
成风停下步子回头看他：“说什么了，跟猫叫似的，没听到。”
林泽生不知道成风是真没听到还是假装没听到，不自在地咬了咬嘴唇。
“我说，如果你明天还要来，干脆就别走了。”
林泽生低头缓缓说完，他的视线无处安放所以落到了成风的鞋上。紧接着他就看到那双鞋从原本脚跟对着他的角度转了过来，转了四十五度，继续转，转了九十度，直到转了回来正对着自己。
他没抬头，头顶上传来成风的问话：“要我陪你？你知道该怎么做。”
成风的言下之意他相信林泽生一定听懂了。
那场游戏玩得有多么流畅，如今的两个人就有多么心照不宣。
林泽生努了努嘴，有些不服气的表情表露在脸上。成风总是很霸道，明明是他自己要来的，刚才也是他自己说明天还能找他的，现在却好像完全反了过来。可是奇怪的是，不服气归不服气，林泽生对着成风却不会脱口而出“有本事你不要来”之类的赌气话。他知道成风霸道，与此同时，他竟然也接纳成风的霸道。
潜移默化地，那场游戏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还没褪去。而这些他不敢细想。
林泽生抬起头，黑色的瞳仁像是仲夏夜最甜美的黑葡萄，在无人的冬夜里仍在散发着香水葡萄的清甜香气，这双眼睛定定地望住了成风。他没发出声音，嘴唇轻轻开合了两次。
成风读出了他的唇语。
小狗学乖了，知道求人的时候似有若无地动动嘴，既能达到目的还能保全自己的脸面。不过就在这一霎那，成风一时分不出发出声音的请求和藏在唇语里的请求哪一个杀伤力更大。
搞不好是后者，他心想。
而最终结果，这段对话导致了身高都快超出单人床的成风要和林泽生挤一张单人床的窘境。林泽生吃了药又换过衣服，钻进了被窝里。他以为成风会和下午一样先坐着打会儿游戏，没想到成风径直去浴室冲了澡出来就长手一伸，把灯关了。他翻身上床的时候林泽生动了动，往墙壁的方向靠了靠让出了点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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