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定跨年夜那天回了家里陪爸妈吃了顿饭，一起看了会儿电视。因为元旦假期的关系他当晚没有再回学校去。零点的时候，一分也不差，他收到了林泽生发来的祝福短信。虽然很简短，只有秦老师元旦快乐这几个字，但他知道林泽生一定是掐着点发的，他这个学生不像是会捣鼓定时短信的小能手。秦定看着短信略微有些欣慰，很快给林泽生回了一句元旦快乐。林泽生的特殊是因为他没有监护人在照顾他，秦定于是又当班主任又充当了半个监护人。他本来没有这个义务，可他还是选择这么做了，在这点上，他自己都很难判断究竟是因为他想做个面面俱到的好老师，还是他对林泽生有着超乎师生之间正常水平的关注度。
秦定想对林泽生好一些，比对班上的任何学生都更好一些。即使他不想承认也没用，他就是这么做的。
回完短信后，林泽生没有再发来新的消息。林泽生很亲他，但又很怕太过于亲他。秦定察觉到了林泽生这些心理变化，并且选择了听之任之，没有对林泽生做出干涉。这或许也是他对林泽生的优待，只是这些情绪太细微了，细微得好似静脉周边罗网密布的毛细血管似的，秦定自己都没发现。
三连休过后的工作日，秦定和办公室里其他老师差不多，刚患上的假期综合症还处于上头阶段，看教案两眼发黑、看考核指标双脚一蹬、看高考倒计时直接送进急诊室。在这样糟糕的工作状态下，是周菁把他闲散的魂给拉回了人民教师这个神圣的躯壳中。
下午放学后没多久，周菁到教职工办公室里找秦定。秦定一开始还以为是班里有什么事情，班长跑来请他主持公道，可他看到周菁青白色的小脸时瞬间意识到，或许是周菁自个儿的事情。
秦定看着周菁颤巍巍的嘴唇，神色跟着凝重起来：“周菁，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么？”
“秦老师，你帮帮我吧，我有点害怕……”周菁四下看了看，办公室里其他老师都趁着这会儿空档去食堂吃饭了，她壮壮胆子又继续说，“我、我这几天光遇上怪事儿了。”
“怪事儿？”秦定眉间疑惑地打了个结，他用眼神给周菁鼓励，“不着急，你慢慢说。”
“是从班里一起去跨年那天晚上开始的，30号……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去看了烟花表演，结束的时候快十一点了，我和崔宁雪是顺路的就结伴一起搭了末班地铁。出站我们还一起走了一段路。”周菁说着，像是回忆起了骇人的经历似的，整个人颤了一下，“我们分开后……我觉得有人在跟着我。因为那天我带着我家的小狗，狗一直冲着我背后大声地叫。那个人不靠近，也没走掉。我赶紧跑回家去，以为没事了。结果昨天我出门去超市，又觉得有人在跟着我。今天早上我从家里来学校上课的路上，也一直感觉有人在跟着。我不敢回头看……我怕我看到了他，他会更加激进。可是没亲眼看到，我又怕是自己的错觉。”
秦定闻言眉头越锁越紧：“跟踪狂？以前碰到过类似的事吗？”
周菁拨浪鼓似的甩头：“没有！秦老师，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告诉父母了吗？”秦定问道。
“没有，我不敢说，说了爸妈会担心死的。我家里和其他同学也不一样，爸妈很努力工作才供得起我上宇环，我不想加重他们的负担了。”周菁说到这里眼眶悄悄红了，“可是我真的很害怕，今天就又得住校了，我怕那个人会潜到学校里来。秦老师，我真的不知道该找谁商量。”
周菁家里是工薪阶层，在宇环这样的普通家庭反倒少见，秦定对此有印象。他实在不认为工薪阶层的家庭会得罪什么人，或是招惹到这样的跟踪狂。如果周菁说的一切都不是她的错觉，那么这个人大概率就是冲着周菁本人去的。可是周菁这样一个文静秀气的高中生又怎么会成了被人盯上的目标呢？秦定思索着，感觉胸中一团乱麻。
这个跟踪狂既然连续三天跟踪周菁的行踪，已经摸到了家和学校，那周菁担心他很快会有进一步的行为并非妄想，而是合情合理的猜测。秦定紧抿着唇，表情愈发严肃，他不能贸然安慰周菁，他怕一时的麻木与迟疑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就像发生在林泽生身上的霸凌一样，他后悔过多少次，林泽生所遭受的那些不该发生的罪孽，如果他再多考虑一点点，可能就会安然避免。
秦定想了很多，但静默不过十几秒的功夫。
“周菁，你做得很好，你也很勇敢，能把事情完整地陈述出来，寻求成年人的帮助，你已经非常棒了。”秦定语速放慢，字字句句诚恳而又坚定，“我知道你很害怕，不管我说什么都无法打消你的害怕。这样，我会和齐老师还有安保科商量加强校园巡逻管理，确保无关人员不会进入到宇环里面。但是出了校门，即便我很想保护你，可我能力有限，我认为你还是应该告知监护人，并且有必要的情况下，尽早报警。”
周菁努力消化秦定说的话，不知所措的情绪在她的双眸中弥漫开：“那，如果那个人不是无关人员呢……？如果他就是有办法进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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