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今会希望他诚实的,游今说,他穿裙子很好看。
于是他松开皱巴巴的衣角,深吸一口气说:“不是的,是我自己喜欢穿裙子。”
像他想象的那样,吴新燕的笑容明显僵住了。但或许是因为她想要维持母亲的姿态,于是仍旧艰难地保持着那个笑。在沉默的空气中煎熬了半分钟后,陶贝听见她说:“啊,这样啊。挺好的,贝贝长得好看,穿裙子也好看的。”
陶贝看着她,不敢眨眼。她的话一个字一个字蹦进他的脑子里,把他的思绪扰得好乱。
他好想哭。
他以为只有游今会这样爱他的。他甚至做好了立马被妈妈揍一顿,然后被赶回陶锋家里的准备,唯独没有胆量去猜这样的回应。身体总是先一步反应,他还没说什么,就已经不争气地掉了泪。
“妈妈……”
吴新燕赶忙丢下裙子,轻轻抱住了他。“宝贝,不哭,不哭。”陶贝也低头抱住她,埋在她肩上抽泣。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比吴新燕高,吴新燕的怀抱并不如游今那样能给他完全的安全感,可是他却能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那是他在游今那里也不曾感受到的。
就是在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亲人的特殊之处。在他的眼泪里,一半是妈妈对他的包容,一半是自己终于获得亲情的幸福。
他心里那块空荡荡的位置,也终于不再只有游今一个人。
短短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第二天开学时,游今和陶贝似乎都不清楚该怎样面对对方。陶贝是因为不知道要怎样向妈妈坦白游今的身份,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句去说他们以后不会再一起上下学。但游今不清楚的却不是这些。
在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变了,又有什么东西正在变。游今不清楚那是什么,但他知道,“变化”的终点不会是柳暗花明的景色。
“今哥。”
“嗯?”游今正走神,听见陶贝叫他便转过头去。与陶贝对视的时候,他竟然没来由地心慌。
陶贝察觉不到他的心思,抿了抿嘴说:“嗯……我妈妈知道我喜欢穿裙子了,她不在意。”
“……嗯。”游今应道。又觉得这样太过冷漠,于是补充说:“你妈妈很开明。”其实他还想问问陶贝继父知不知道,但最终还是没开口。
陶贝听见他这么说,咧开嘴巴笑了,好像是他自己被夸了一样。“唔,我觉得,过一段时间再跟妈妈说纹身的事比较好。你觉得呢?”
“嗯,过一段时间吧。”游今说。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知道他在敷衍陶贝。他想说的才不是这个,他想说——“我呢?”
陶贝,我呢?
你要在什么时候,坦白我是你的恋人呢?
我要在什么时候,能告诉他们我喜欢你呢?
我们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地在一起呢?
他想了很多,没有一句问出口。
他变了,他的理智和情感完全割裂了。他明知陶贝这样的做法是对的,明知他们的关系不可能这么快公开,可他情感上却突然变得偏激。就像那天他对方云灵说的那样,一旦察觉到他不再是陶贝的唯一,他就会露出真面目来。
他极端、偏执、自私、冷漠、有强烈的控制欲,他一直如此,他知道的。从生下来,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因为总要抓着别人不放,所以游欢瘫痪了,所以徐月被迫离开了。明明都是他的错,可最后腆着脸索要爱的还是他。
他又给不了陶贝亲情,却还想把他拽回来,拽到自己怀里,紧紧锁住,永远不放开。
他就是个变态。
“今哥?”失神间,陶贝的声音将他拉了回来。
“嗯?”他回过神,心跳依旧有些快。
陶贝握住他的手,说:“她最近工作很忙,纹身的事应该也需要一段时间接受。我想,下个月的时候,再找个机会坦白我们的关系,好吗?我、我不是想拖着,也不是想瞒着,我是怕她现在接受不了,怕她不让我见你……对不起,但是我一定会说的,下个月一定会的,好不好?”
游今轻轻地握着他的手,看见他眼前有两根发丝在轻轻晃动。
上课铃响了,见老师进来后,陶贝最后又攥了攥他,然后松开手转身坐正了。游今却还保持着那个与陶贝面对面的姿势,就像电视里演的刚刚苏醒的病人一样,他动了动右手手指,感到陶贝的温度在迅速地消失。
一个月吗?比他想的要短很多了。陶贝也比他想的成熟很多了。
三十天而已,他当然等得起。
有了确切的答案,他的焦躁与冲动也退了下去,可同时他又觉得,急急忙忙在心里质问陶贝、怪罪陶贝的自己实在是丑陋至极。
陶贝在成长,可他却在倒退。
他会倒退到十年前,倒退到他害了最爱的人的那一瞬间,然后再用同样的自私与任性,伤害他现在所爱的人。
最后自作自受、孑然一身,在广阔而陌生的世界里独自腐烂至死,做一只没资格投胎的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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