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塘关这几日总是多雨,江船渔火独明,伴了梅雨季节的湿意,细雨斜风无声的温润了街巷、廊坊。
江阔云低,一点一滴的白珠,静候等天明。
哪吒叼了一根草,像往常般跳上屋檐,眺望着打在草叶上的雨,又向下面瞅过去。
“敖丙,你说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啊?”红衣孩童含混的问了句。
坐在长廊旁的蓝衣少年抱紧双膝,摇了摇头。
“不知道....”浅淡的声音,细听有股落寞。
“嗨,那什么,小爷给你讲个好玩的....”
见他情绪低落,哪吒咧开嘴笑:“我听人说啊,那东海龙王,掌管着世间所有的河流、大海、湖泊....”
“那些嘴碎的他们还说,天若下雨,就是龙王在哭!”
“你说这雨下个不停,那龙王他得哭多久啊?哈哈哈....”
话刚说完,红衣孩童就捧着肚子大笑起来,赤裸的双脚,在空中活跃地踢来踢去。
笑了半天,他发现下面的敖丙一言不发,脸色有些难看。
“一点也不好笑。”少年虽然冷着脸,但他眉眼柔和,微弯出的弧度,看起来就像在闹别扭。
敖丙站起身,拂去靛蓝衣袖上的清雨,在哪吒困惑的眼神下,缓慢离开长廊。
“啊!小爷想起来了,你也是龙族....”
“小爷不该开这种玩笑....我给你道歉!”
望见他水蓝色沾染微光的龙角,哪吒立刻狂奔过去,跟在他身后念叨。
敖丙握住手中的海螺,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入了卧房。
“砰——”的响动声下,红衣孩童被关在了门外。
这次哪吒没有像以往般大呼小叫,反倒盯着紧闭的门陷入了沉思。
他想敖丙开心,想让他像自己那样,可以看雨听风,不必皱眉忧愁。
但不管他怎么讲笑话、逗乐、耍宝,敖丙姣好的唇边,只会勾勒出一个弧度,很快又消失。
只有在醉酒,被他拉到床上挠痒的时候,敖丙才会肆意大笑,痴痴地仰望他,脸庞浮起胭脂色。
看到他那样笑,哪吒内心却有说不出的痛。
单纯炽热的少年不曾知晓,这种情绪叫做心疼,只一味给予自己所认为的好。
“小爷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不开心....”
哪吒抬头望天,让绵柔的雨落在自己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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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丙....?”他哑声呼唤,周边没有回应。
下意识想到小龙要逃跑,火焰涌动间,哪吒踏风火轮冲出厢房,追寻着敖丙的踪迹,一路来到后院的水池旁。
精雕玉琢的水池边,种了一大片的紫陀螺。
这种草药形状似莲花,闻上去有异香,不浓不淡,却很甜腻,是会让人上瘾的味道。
哪吒听下人们嘀咕过,有一次后厨的小王不慎栽倒在紫陀螺的花丛里,睡了三天三夜都叫不醒。
由此可见,这紫色小花的威力很猛。
敖丙....他来这里做什么?
哪吒藏在假山石后,好奇地看着敖丙采下几朵紫陀螺,收进衣袖中。
明月如勾,锁清秋,亦像看不见的铁链,覆在他清越的身影上。
次日子夜,当哪吒故意装睡,闻到一抹甜香时,他才明白,敖丙要走。
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般跳起来,强制性的把人按倒,用各类言语威胁、撒泼....因为他感觉到了敖丙的泪。
一滴又一滴,宛如星辉穿过林荫的碎片,落在他脸上。
“哪吒....对不起,我不想这么做的,我是迫不得已....”
“我必须要走....!父王,他还在等我....”
哪吒双手交叠在胸前,似在熟睡,乖巧又安然。
“还有,我....我喜欢你。”
一缕缕柔蓝色的发丝滑过孩童的胸膛,一个吻,轻轻印在哪吒的额头上。
风声敲打着木门,再睁开眼,房里只剩红衣少年一人。
他用手去碰敖丙吻过的地方,又放在嘴边细细品尝——苦涩的,融了泪。
呆愣半晌后,哪吒发疯般的狂奔出房间,却看云端上,敖丙的背影逐渐遥远。
他紧咬的牙关松动下来,想发泄心底的无奈和痛,想把府邸掀个底朝天....此刻,身后忽然有一双手,轻拍着他的肩膀。
“娘....”哪吒转过身,委屈的撇嘴。
“喜欢一个人,是不是....就应该放他走?”
殷十娘蹲**,注视着红衣孩童,扬起一个笑容,声音却坚定有力。
“不,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和他并肩战斗。”
哪吒双肩一颤,眼底的泪因这句话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炽热狂烈的情愫。
“去吧,孩子。”殷十娘温和的浅笑,向他挥手。
哪吒点了点头,擦干眼泪默念法咒,在燃燃火光中,扬手低喝:“混天绫——!乾坤圈——!”
星如雨下,一道红赤金光垂落满天,一杆金菱花枪飞入手中,火焰腾空而起,电射迭激下,跟随其主人奔向天际。
“吒儿,一路当心!”
殷十娘跟上几步,目送儿子的背影离去,伸了个懒腰,便回房继续睡觉。
敖广不知道自己逃到了哪里,他变幻成龙形,在云雾缭绕中游走,感到疲倦时才停下来。
闲云潭影幽幽,他拂开面前的薄雾,发觉此处的气息和天庭不大一样,似乎多了几分清冷和迷离。
玉树旁落,有只白兔在树下打滚,看见“广寒宫”三字时,敖广的脸依旧有点发烫。
还是很....忐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拒绝了天帝。
如今四海八荒,或许传遍了他当众拒婚、胆怯逃跑的事....想到男人怒火中烧的样子,他***止不住的发酸。
这两日被困在寝宫,天帝不分昼夜的索取,的确让他有些吃不消了。
也许天帝对他,仅是一时求而不得的痴迷,或是征服的欲/望....就像百年前,男人短暂的给予了他温柔、呵护。
他信以为真,换来了之后百年的疼痛。
因此面对那身殷红嫁衣,敖广觉得十分不真切,又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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