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中午约了人。”梁桁对徐瑾麟说，“不好意思啊。”
徐瑾麟微笑着摇头：“反正你一直都是这句话，我没抱着会成功的期待。”
梁桁心里有点儿过意不去。搁以前，他或许会说句“你要去哪儿，我顺路送一送”，今天却不行了。昨晚上虽然没有十分明确地说出那句话，但他相信，自己与童景熠之间，已经是恋爱状态了，如果转脸就跟对自己有意思的女人一起出去，实在不好。
没等他考虑出合适的应对说辞，徐瑾麟已经提着包走出去了，看不出一点伤心难过。梁桁笑了笑，掏手机给童景熠打电话。
十一点半时，童景熠把修改稿给卢臣发了过去，余承芮上午的输液也全部完成了，他收拾好东西，先去定了护工，接着奔跑着下楼，准备给余承芮买些吃的。病房里的饭点早已经提前开始了，多数孩子的午餐都是家人或者亲戚用保温桶带过来，每张病床前都围坐着两三个人，乍一看不像是来住院的，倒像是野餐郊游。
余承芮靠着枕头，用哥哥的平板玩游戏，偶尔跟康君在网上聊几句天。康君问他有没有被揍，余承芮发个翻白眼的表情，说没有。
“那你怎么没来道馆，你跟你哥电话都打不通，我正在去你们家的路上。”康君说。
“家里没人，我们在医院。”
“你哥哥又住院了？！”
余承芮看笑了，一笑就引发了咳嗽，他边咳嗽边打字，打一个错两个，许久才发出一句正确的，“医生说我得了肺炎，要住院呢，你不要来，这里很多病毒细菌。”
康君原本横躺在车上，一看余承芮的话，立刻翻身坐起，脑袋碰到车厢，吃痛地“嗷”了一声。他迅速地拍打前排座椅，喊道：“妈妈，余承芮住院啦！肺炎！”
康妈妈淡定道：“你这喊的不像是担心，倒像是欢呼。”
康君：“哪能呢！我问问他在哪家医院！我要去看他！”
康妈妈皱眉说：“那不行，改天我替你去看，换季呢，你也要注意。”
康君不满地嚷嚷：“那不行，他又没有爸爸妈妈，只有一个哥哥，我作为他的好哥们儿，怎么能不去表示一下问候呢！”
康妈妈慨叹一声，只得同意。
余承芮咬死了没跟康君说医院名儿，他身体难受，心情也差，不想应付哥哥以外的任何人。病房里虽然吵闹，但意外的是，家家氛围都很温馨，余承芮觉得烦，可还是忍不住地一眼接一眼望向他们。
他自记事以来，就没生过几回病，更不用说住院输液这种事了，偶尔发烧感冒闹肚子，余洁跟景岚也都会陪在身边，不曾让他产生过孤单难捱的感受。但这一刻，余承芮心中密密麻麻地涌出些委屈和愤懑。他想妈妈，想景岚，也想那个未曾谋面过的爸爸，甚至算不上善良的奶奶。
平板震了一下，他低头看去，梁桁给童景熠的社交账号留言，问他在哪儿。
余承芮想了想，没有回复。把平板丢到一旁，拽起被子，侧卧着望向窗外。他病床的位置其实不靠窗，是在刚进门的位置，想看一眼外面的风景并不容易，需要越过重重逆光的人影。如此一来，那些美好温馨的画面总会反复不断地落进他的眼中。
他愣神看了几分钟，又瞧了眼时间，童景熠还没回来，索性转过身去，面朝着白墙，闭上眼睛休息。
童景熠去买午餐的时间里，手机放在护士站充电，回来一开机就收到十多个梁桁的未接来电提示。他进病房后低头简单回了一条信息，随后便又将手机收了起来，笑脸盈盈地打开餐盒，哄余承芮吃饭。
他是按照医生给的食谱建议去医院食堂定的餐，余承芮爱吃虾，他便要了份海虾炖豆腐跟清拌裙带菜，又额外请食堂师傅帮忙蒸了胡萝卜跟鸭梨，作为饭后点心。
“我不想吃。”余承芮看了一眼，放下汤匙。
童景熠讨好地问：“那我去叫师傅给你下碗水饺？小馄饨？还是做个排骨汤？你爱吃的。”
“我想吃糖醋的。”余承芮说，“还要放蒜蓉跟辣椒。”
“这什么搭配……”童景熠为难得很，“但你要吃，也可以，只是暂时还不行，等你再好一点。”
余承芮紧蹙起眉毛，嘟囔：“你买的这些，都看着没食欲。”
“怎么会。”童景熠舀起一勺海虾豆腐，吹开热气，放到余承芮嘴边，“我亲自试过了，看着是清淡，可吃起来很香很下饭，里面还点了醋，有小虾皮，豆腐特别嫩特别软。”
海虾豆腐是单独装在新买的保温桶里的，味道的确鲜香，但余承芮依旧不为所动。
“那试试这裙带菜？”童景熠尽心尽力地夹了一筷子，送过去。
余承芮瞧了一眼，把他的胳膊往外一推，“不想吃。”
童景熠没辙了，“还有胡萝……”
“我不想吃！”余承芮突然大声嚷道，“一个都不爱吃！一个都不好吃！”
童景熠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拆餐盒的手微微一抖，但很快，他便恢复了正常，笑着跟周围看过来的病人和家属合掌道歉，随后极尽温柔地摸着余承芮的脑袋说：“哥哥以后好好学做饭，争取做到你满意的口味，行不行？”
余承芮摇摇头，没回答，不停气喘。刚才那一声，似乎牵动了呼吸道或者别的地方。童景熠心里痛极，伸出手不间断地抚摸着弟弟的后背。他知道这毛病需要时间治愈，但见不得余承芮受苦。越是抚摸，童景熠越是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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