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七当时还怎么说地来着?
哦对,他说他不愿意参与到修仙界的纷争里去,让落永昼不必记挂他。
落永昼真信了他的话,一信就是一百多年,等到他拿到天榜试的榜首,才偷偷溜去穆家祠堂留下一道本源剑气,权当报答。
他一直记挂着穆七的恩情,得来的则是现实里狠狠一记巴掌。
穆七并非是那个对他有扶持之情,知遇之恩的温文好人。
他万年前苟延残喘到现在的大魔,世世轮回,借着寄宿的凡人壳子逃避仙道。
穆七诞生时毁天灭地,何曾满足于这等在天道手底下活得不如狗的日子?
他打起了妖魔本源的主意。
倘若有人流淌着自己的血脉,被妖魔本源择为其主,那么他大可借着以自己血脉温样的妖魔本源之便,重塑魔身,重来一次呼风唤雨的岁月。
于是穆七在六百年前,和一个凡人女子成亲,来到了通州城定居。
凡人女子诞下了他们的孩子。
只是大魔真血何等难传?他们孩子也不是穆七所期望的,会得妖魔本源认可的未来魔主,只是普普通通一个凡人。
极度的期待造就了极度的失望。
穆七算了算,发觉下一个能传承他大魔真血的后辈得等到六百年后,能不能传承下去还是个未知数。
他深觉自己被天命捉弄,一怒之下杀了那个凡人女子。
六百年后,他等到了穆曦微。
明镜台、穆家、谈半生…通通不过是在穆七手上玩得溜溜转,为了能让穆曦微堕魔而推出去的棋子。
一切埋下的线都交织错乱缠成一团,稍稍一定就牵扯本源,到了解无可解的地步。
落永昼寻到了他。
穆七这一世做的又不知道是哪里的一个教书夫子,文人打扮,眉清目秀,气质彬彬。
只是明镜台一场时空阵法动静太大,伤及本源,使得穆七鬓角上也不由得染上星星点点的斑白。
落永昼懒得和他废话,开门见山:“穆曦微的事情是你动的手?”
魔族口中剑圣嗜杀成性残忍无比,只有熟悉落永昼的朋友才清楚,他大多数时候不是那个臭脾气。
他大多数时候都是爱笑的,是黄金面具的冷硬也藏不住的风流洒脱,有着少年疏狂不羁的气概。
或者大多数时候见到他的人都会惊讶。
惊讶那么一个没架子,还不靠谱的人是怎么当的剑圣,怎么封的神。
但自从穆府的事情后,自从他与穆曦微不告而别,落永昼一日日变得愈发沉默冷锐,唇角的弧度也抿得像是剑刃上的一抹光,弯起的有倦世厌世的漠然感油然而生。
穆七也很干脆地回答:“是。”
他看到落永昼地那一刻便笑了。
笑真是种很奇妙的东西。
有些人笑能让人如沐春风,让人千金一掷。
放在穆七身上则不尽然。他一笑之下,那副温文可亲的皮瞬间披不住了,露出了恶意森森的内里。
落永昼说:“六百年前的穆七是你。”
穆七告诉他:“一直是我。”
落永昼哦了一声,不再接话。
他要的是一个答案。既然得到了答案,自没有再说话的必要。
穆七看着他无动于衷,不由自己凑了上来,主动说道:“你不觉得很有意思么?”
不觉得,落永昼想,有个屁的意思。
穆七说:“未来有大成就的人,竟会受我一个大魔的恩惠,感激在心念念不忘了几百年,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饶是落永昼心性如铁,乍聆他这神奇逻辑之下,也有点受不住:“正常人会采用的做法是是自生自灭,正常魔是斩草除根。”
穆七两边都搭不上。
所以他不正常。
穆七想的兴许是有朝一日落永昼迟早会死在自己的手上,能在他死前看到他被命运捉弄的丑态是很有意思一件事情。
“挺有意思的。”
落永昼礼貌性颔首:“若是论迹不论心,就是你救了一个杀你的人,自然很有意思。”
他语罢出剑,再无保留。
******
“师叔!”
陆归景看见落永昼回白云间,既惊且喜。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惊喜些什么。
明明落永昼不在白云间的这段时日,白云间万事太平,甚至不用为剑圣哪次出手又损坏了哪些财物做担保做赔偿,小金库都积累了许多。
可陆归景还是惊喜。
就好像只有落永昼在的白云间,才有精气神,才是个完完整整可以顶天立地站在仙道苍穹上的第一宗门。
然而陆归景的惊喜消失得飞快。
他很快无精打采再次来到了不孤峰,告知落永昼:“师叔,穆曦微来寻人,说要找落十六。”
落永昼沉吟了一下:“是白云间的大阵是摆设,还是你这个掌门是摆设,事事都需要来问我?”
陆归景对着他那副恨其不争的口吻也不羞愧,诚实回答他:“都是。”
落永昼:“……”
陆归景:“因为师弟已经和他打过一轮。”
祁云飞败下阵来,陆归景一见势头不好,及时开溜,撒腿跑到了不孤峰以保平安。
落永昼:“……”
他被这两个人气得哽了一下,方冷淡回陆归景:“告诉他,落十六死了。”
剑圣再能耐,也终究有个限度。
他一旦身死,没法给穆曦微凭空变出第二个落十六来。
陆归景:“……”
他委婉提醒:“师叔,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毕竟是可以徒手拆白云间大阵的妖魔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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