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伊长呼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煨烫的咖啡：“顾博士，首先你要明白你弟弟并不是普通的病人，不，更应该这样说，也许你弟弟并没有病。”
顾远方不可思议道：“什么？”
罗伊：“我看过小舜的临床报告，报告中显示小舜在睡觉时，右脑大脑皮层活动非常强烈，这代表小舜在做梦，但从来没有人能够发出如此强烈的脑电波，这也许能解释了为什么小舜的梦境如此真实。”
顾远方喝了一口咖啡道：“这些我是知道的，但是他有29个连环梦，他不可能在一个晚上短短的时间内经历29种不同的人生。”
罗伊：“所以你们怀疑有一些梦是他的妄想？”
顾远方：“是的，前几个医生的诊断结果都是妄想症。”
罗伊：“你说的医生包括那些被逼疯的医生吗？据我所知，其中一个在主动辞退了小舜的辅导工作后，自愿进入了精神病医院，我的老师是他的负责人，他说这个病人认为自己活在别人的梦里，除了大多病人都具有的特性，变得疑神疑鬼，还有轻微的狂躁症，他有时觉得自己有病，有时又说自己没有病。”
顾远方哑口无言。
罗伊：“虽然这个病人经过了几轮药品的辅助治疗已经好了很多，但只要提起你弟弟的名字，他还是具有轻微的暴力倾向，这个才是妄想症的临床表现。”
罗伊捧起了咖啡，吹了口气慢慢喝下，看着眼前可以说是社会精英的男子迷茫的神色，决定给他一点思考的时间。
对面临街是一条商业街，天色已经暗了，但街道上依旧灯火通明，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三三两两地走着，路口有一个地铁口出口正在检修，一个男子与一个老太太争吵着什么，旁边围了几个驻足围观的人。
顾远方：“对不起，请允许我班门弄斧。”
罗伊收回了目光，微微笑着示意。
顾远方这才继续道：“我有一个朋友她在吃饭前必须刷牙，这并不能被判断为有病，但如果她在吃饭前，必须来来回回把饭桌上每个人的牙齿都刷一遍，这就是有病，也就说，病在不影响他人的情况下，并不能被判断为病，只有影响甚至足够危害他人才算有病的话，小舜影响了数个医生，甚至危害了其中一个变为精神病，还不能被判断为有病吗？”
罗伊摇了摇头道：“他并没有直接危害医生，小舜是特殊的，拥有超高的智商与逻辑思维，与他交谈的过程中，一开始是我占据了话语的主导地位，但却慢慢地被他引导，接受他的思想，这是很可怕的能力，精神指导与治疗，很大一部分是倾听患者的心声，所以…”
罗伊停顿片刻，好似不愿说出一个惊人的事实：“所以曾经参与治疗小舜的医生都似乎…潜移默化地接受了小舜的思想，认为自己是小舜梦中的人物。”
顾远方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类似催眠那样的能力？”
罗伊：“恐怕是的。”
两人之间迎来了短暂的沉默。
罗伊：“精神病到底是什么？我接触过很多病人，有精神分裂症的，有狂躁症的，有自闭症的，有些甚至是患有好多种病结合在一起的，他们都有共同的特点。”
罗伊余光落在了窗外，老太太与那名年轻男子还在争论不休：“他们都十分的敏感与警觉，高度注视着周围的环境，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自己是暴露的，是没有隐私的，他们会采取各种各样保护自己的措施，分裂出第二人格，用武力武装自己，或是把自己封闭起来。”
罗伊看向了顾远方：“而小舜没有这样的现象，整个谈话他表现地十分平静，甚至可以说是超然与洒脱。这让我回忆起来曾经的一个患者，他是前500强公司的执行总裁，位高权重，但他认为自己是从清朝穿越过来的阿哥，他已经接受了自己不能回到过去的事实，融入社会中，排除他自己创造的来自清朝的口音，与他谈话是平和正常的，他也没有影响危害他人，有自己的家庭与孩子，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对于这样的病人，你觉得应该把他关在精神科，给他药物治疗吗？”
顾远方惊讶道：“就算判断为有病，你们也不会予以治疗吗？”
罗伊笑道：“是的，对于这样的病人，我们可以选择不治疗，况且，我无法判断小舜是否有病，就算假设小舜有病，但是他似乎已经找到了解决的方法，在营养舱中，他停止了做梦。”
顾远方：“因为在营养仓中，大脑并不会休眠，自然而然也没有做梦这一说了。”
罗伊：“冒昧地问一下，小舜现在是长期生活在‘初世界’中吗？”
顾远方：“是的。”
罗伊：“那就更不用担心了，‘初世界’作为第二人口居住地，生活着将尽二十亿的人口，小舜并没有脱离社会，他在其中生活得很轻松，也许他根本不需要我们治疗。”
走出咖啡厅，罗伊站定，一旁的两个姑娘谈论着刚刚街上的小事故。
“那边那个老太太怎么了？”
“肯定出来没带终端，结果被撞了呗。”
“你怎么知道的？”
“你看看她手里的老款手机，就知道没有装终端。”
“确实，有一些老人用不来终端。”
大街上，所有人的耳后都别着一个小巧的终端，样式有些不同，闪着一些微光。
“然后对面小伙子估计是开了终端上的全模拟功能，终端又和老款的手机不兼容，结果撞到没有终端的老太太。”
“全模拟？那是什么？”
“全模拟功能，能够自动检测周围的电子信号，直接在脑内呈像，将现实世界中的画面美化，可以设置成二次元风或科幻风等等，听起来十分牛逼，但看起来，这项技术还没有开发完全。昨天晚上强制更新的内容，都上热门了，我跟你讲，有一个玛丽苏风，一大街的卡姿兰大眼睛，全是上个世纪的卡通风，要笑死人了。”
“啊？我试试！”
“那你小心，别撞到人了。”
“哇，我的天呐！你的眼睛好大啊！”
“喂，boss。”
罗伊点了点脑后的终端轻声道。
“是，我马上过来。”
“对了，boss，全模拟似乎还有漏洞，我回头和技术部门改进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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