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很多细节无法一一回忆,但一见到宋桥就觉得亲切,有种母亲般的温暖。
唐观秋之前还跟唐见微说呢:“你这婆母可真是让人喜欢。即便已是不惑之年,却依旧能从她身上寻到赤诚之心,宛若少女。”
唐观秋和宋桥特别聊得来,带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手作的衣衫,以及与沈约一块儿挑选的用物和滋补上品,一件件地地给宋桥交待如何使用,怎么入药,该在什么季节吃最好。
都快被她说晕了。
唐观秋心细如发,懂得也多,宋桥听得一愣一愣,恨不得拿笔一一记下。
唐观秋在宋桥这边的院子里待了一整日,沈约没跟着她,只在东院等着。
唐见微买了一大堆东西要让姐姐带着,来寻人,却见沈约一人在收拾物件,便问她姐姐去了何地。
沈约如实说了之后,唐见微的脸色略略一变:
“你不跟着么?若是她遇到了……”
沈约摇了摇头:“她想要和宋夫人多聊一会儿,回头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日,我不想让她有遗憾。若是会遇到季雪,遇到便遇到吧。这是她人生的一部分,我不想阻拦不愿强求,她应该是最完整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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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唐观秋就要离开院子时,见一位婢女正在收衣衫。
衣衫有些多,婢女已经抱了满怀,单手再去拿有点儿费劲,唐观秋便上前搭把手。
唐观秋刚收了一件衣衫,那婢女瞧了她一眼,神色僵硬,手里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因抬手的动作,袖子滑落,露出了上臂。
也就是这时,唐观秋发现她上臂有好几个可怕的咬痕。
“这……”唐观秋立即问她,“小娘子如何伤成这样?”
季雪立即将手臂藏了起来,将衣衫全部抱在怀中,低着头说:
“不小心伤着了而已,唐娘子无需挂怀。”
唐观秋将衣衫从她的怀中抱了出来,放到衣篓之中,拉着她的手,将她牵到一旁的石凳上坐着。
“唐娘子?”季雪不明所以,非常局促地想要挣脱,深秋时节她额头上竟开始冒汗。
唐观秋甜甜地笑:“你坐在这儿等等我哦。”
说完唐观秋就快步向东院去,生怕季雪会逃走似的,很快就回来了,手里多了一罐药膏。
“来。”唐观秋让她把手臂伸出来,季雪本来已经站了起来想走,但终究是留下了。
唐观秋无名指上沾了些药膏,细心地将药膏涂抹在季雪的伤疤上。
一点点,仔仔细细地抹开。
“我妻子身上也有很多伤。”唐观秋说,
“她常年在外行军打仗,时不时就会带些伤疤回来。这个祛疤的药膏特别管用,就算是陈年旧疤,涂一个月也会有明显的好转。之前我和我妻子去逛市集的时候正好瞧见,本以为夙县买不着,没想到居然也有,可真是赶巧了。”
药膏涂抹在季雪的手臂上,凉凉的。
唐观秋带着笑的语调四平八稳,有浓浓的博陵口音,却和唐见微急乎乎的调子不太一样,软软的,跟她生病时说话的感觉不太一样。
原来这是唐观秋原本的语调啊。
“这药膏,很贵吧。”季雪说,“我一个婢女,不要将贵重的东西用在我身上了……”
唐观秋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涂抹的动作微微一停,有点疑惑地抬头看季雪。
季雪目光移开,没和她对视:“我是说真的,唐娘子,我……”
“小娘子何必说这种话。”唐观秋眉眼有些低垂,不太好受,“我见宋夫人和童郎君对府里上下都很好,她们待你必定如同待自己女儿一般,肯定不愿你带着这些疤痕的。”
季雪没再吭声,眼神有点儿发直。
唐观秋刻意地想要将气氛弄得更好一些:“而且,往后小娘子寻到了良配,对方瞧见你这些伤肯定也会心疼的吧。”
唐观秋看这些咬痕似乎是人所为,有些不解。
谁能舍得对这么娇嫩可爱的小娘子下狠心,咬成这副模样啊……
思绪还在季雪的伤疤上,却见几滴眼泪落了下来。
唐观秋抬头一看,季雪正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臂,脸庞上有泪。
“对不住……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唐观秋有些慌,急忙拿手绢给她,解释道:“我先前生了一场重病,可能有些事不太记得了。若是犯了小娘子的忌讳,还请小娘子原谅。”
季雪没有接她的手绢,而是用自己的手背将眼泪擦干净,吸了吸鼻子笑道:
“唐娘子无需抱歉,你什么也没做错。”
唐观秋觉得她似乎话中有话,且越看她越是眼熟。
“小娘子可否告知我你的名字。”
“……为何要知道。”
唐观秋温柔地笑说:“我瞧你特别熟悉。我生病的这段日子里一直住在童府,承蒙你们的照顾我才能康复。对我而言,你们都是我的恩人,我自然要记住恩人的名字。”
季雪沉默了半晌之后,小声说:“季雪。”
“嗯?”
“四季的季,冰雪的雪。我叫季雪。”
唐观秋重复了两遍之后,笑容更甚:“真是个好听的名字,而且……”
唐观秋瞧着季雪的脸庞,琢磨了片刻之后和蔼道:
“你……的确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想必我没少给你添麻烦。”
她郑重地道谢:“季雪,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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