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不堪多情
周翊在安置所呆了一整日。
源源不断的灾民涌入，很快公主府空出的院落就已无处下脚。
幸而听说附近士族纷纷施以援手，才让更多的人能有一个临时遮挡风雪的地方。
这几日没有宵禁，周翊在安置所里呆到了日落黄昏。在夜幕彻底降临之前，顾长烽才带着一身混杂湿气的疲惫进入眼帘。
彼时周翊正被围在一群孩童中间讲故事，声音好听，娓娓道来，印着身旁红彤彤的火炉，窗外飘着雪花，整幅画面静谧又安详。
“忙完了？要不要喝粥？”
周翊对着逆光走来的男人展颜一笑。
顾长烽转过头，原本冻僵的耳后根染了点血色。
他能感觉到这一天周翊对他的态度有很大的变化，虽意外，却难忍欣喜。
顾长烽摇了摇头，他在所有孩子不解的目光中对着周翊伸出了手：“驸马回城，太子治席，邀众亲贵赴宴，我来接你。”
周翊知道这是太子在想办法向各大家族伸手筹钱，让自己出席恐怕只是凑个兄弟阵的人头。
储君的面子没人敢拂，周翊点了点头，把怀里气息已趋近平稳的孩子交给了一个稳妥的仆妇。
“那这就去吧，是在大公主府么？”周翊站起身，重新披上大氅。
出了门，正准备冒着大雪翻身上马，顾长烽却止住了他动作。
“不在公主府，雪太大，我带你过去。”
周翊一时没反应过来，呆站在马下。顾长烽趁着最后一缕天光，低垂着头注视着他，耐心十足地等着他的一个决定。
周翊迟迟没有动作，时间在雪落与怔忡间缓缓流逝。直到顾长烽再也按捺不住，伸手一捞，将人直接掠到自己身前。
两条腿悬空的周翊，大半个身子却顺势依进了顾长烽的怀里，莫名安稳。
顾长烽一只手控住缰绳，另一只手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紧紧地包裹住怀中的人，顺带把自己那件大一号大氅上的帽子也给他扣了上去。
周翊挤压在胸膛与锦缎之间，透过两层帽沿皮毛的温暖抬头，却只看到对方坚毅且棱角分明的下颌与侧脸。
炽热的气息喷涌在脖颈上，顾长烽小心翼翼地策马前行，不敢跑得太快，生怕风起得太大会冻坏怀里的人。
起初还十分僵硬的周翊，执拗地在心里挣扎了片刻，最后屈服于最深处的渴望，放任自己彻底陷入了这个温暖可靠且充满安全感的怀抱。
藏在两层披风下的单薄手掌，也义无反顾地环上了对方的腰腹，这是一个彼此依恋且缠绵的姿势。
尽管如履薄冰，尽管身不由己，我仍然爱你，始终爱你。
顾长烽感受到了周翊所有藏在不为人知处的细微动作，福至心灵地低下头，亲吻了他的额发与鬓角。
你是我年少时捧起的珍宝，从始只终，从前往后。
“我们这是去哪儿？”周翊侧仰起头，轻轻在对方胸膛前蹭了蹭。
顾长烽只觉得全身的感受都瞬间汇聚到了前胸隔着衣服的那一小寸肌肤，喉头滚动，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烟舞楼，不远的。”
“烟舞楼？”周翊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听起来.......似乎是个风月场所？”
顾长烽只听太子提到那地方在哪，却从没顺着名字往深处想过。
士族子弟平日里喝个花酒，捧个把花魁倒也是一桩附庸风雅的风流韵事。只是这太子带着一众皇子去风月场所，要是被御史台知道了，怎么也少不了一顿口诛笔伐。
除非这事足够隐秘。
果不其然，传说中的烟舞楼并不是声色犬马名声在外的张扬之所。周翊和顾长烽下了马，眼前只看见了一处清静院落。
小厮过来牵了马后，由身容挺拔的男子引路，依次穿过好几扇门，迂回弯绕地行走了一大段路来到湖边，才终于得以窥见“烟舞楼”真容——停泊在湖面上的双层巨大画舫。
周翊扯了扯顾长烽的衣袖，轻声道：“将画舫建成楼阁，好大的手笔。”
“我客居护国寺，不大适宜参与这等场所，要不你自己进去，顺便帮我告声罪......”周翊皱起的眉藏在夜色下，透过画舫窗柩上的人影揣测着里头的情形。
琵琶与丝竹声不绝，却没有调笑与放荡的**之音。
顾长烽却毫不迟疑地牵起了周翊的手，淡淡道：“有我在，只管进去就是。”
周翊被带着往前，生怕踩踏处湿滑，小心翼翼落脚，只怕掉入湖中。
哪曾想这舢板铺得十分平整不算，上头还搭着一整排挡雪的弯月挡板。没两步便挂着琉璃风灯，无处不显风雅与精致。
进入画舫中第一层，周翊便挣脱了牵着的手，在所有人的视线望过来之前。
一楼已是十分热闹，坐满了一群衣着富贵却素不相识的年轻人。
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到了顾长烽身上，纷纷站起致礼，口称“小侯爷”或“将军”。
顾长烽淡淡点头，而后迎着众人好奇的目光侧头示意周翊，介绍道：“这是七殿下。”
“七皇子殿下。”众人探究的目光再次向周翊汇集。
周翊笑着点头，并拱手回礼，“各位少见，相逢有缘，请随意。”
有好几个似乎想凑上来同顾长烽说话，又或者想进一步探究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六皇子，只可惜顾长烽却毫不领情地视若无睹，径自将周翊往画舫二楼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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