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实在可怜。
“嫂子，前边兵部大门前发生了何事？这眼看就到年底了，怎的聚了这么多人？”周翊蹲在地上，却依照礼数与这年轻妇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那女人抬头看见了周翊身上的锦衣华服，心里估摸着是哪家高门大户里跑出来看热闹的天真少爷，低下头惴惴地答道：“我们是来讨抚恤银的。”
周翊猛地一惊，心道果然如此。
“庆喜，你去买一碗热羊奶来，若没有羊奶，米糊汤也先凑合着，这孩子怕是饿了。”周翊还想多了解些情况，但看着这女人怀中的孩子状况实在不好。
“德全，把先前装好的荷叶包全拿来，墙脚下的老弱妇孺都分一些，再拿些清淡滋补的过来给这位嫂子。张甲、王乙都去，注意不要弄出太大动静，更别造成哄抢。”
“是，少爷。”
张甲与王乙本不该远离周翊身边，但禁卫军入宫之前也大多出自贫苦人家，眼下的情境，也实在容不得多想，匆忙与德全一起领命四散开去。
不到片刻，庆喜就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羊乳回到周翊身边，周翊赶紧把碗递了过去，亲眼看着这位年轻的母亲先把羊乳喝进自己嘴里，再亲口渡给怀里嗷嗷待哺的婴孩。
此刻，周翊身边仅剩一个能足够信赖的庆喜，他在妇人喂好孩子之后，将先前烟雨楼包好的荷叶递了一个过去，在妇人泪流满面地千恩万谢中，低声询问道：“嫂子可否仔细说说这抚恤银之事？据在下所知，虎贲军北上抗敌归来不过数旬，且北伐只是驱贼戍边，未曾开展大规模交战。听朝廷公布的榜文所说，也无甚大的伤亡，怎的会有如此多的孤儿寡母前来讨抚恤银？”
那妇人一边拍着怀里的孩子，一边抹着泪，说道：“少爷，我们之中大部分不是此次北伐归来的北伐军的家眷，而是四年前西征军的家眷。”
周翊闻言，完全震惊在了当下。
四年前，西征军？
“我孩儿他爹四年前随着顾老将军西征，虽留得一条性命归来，却落下了一身残疾，连正常行动都无法维持，更别说养家糊口。朝廷的抚恤银却一再拖欠，月前，孩子他爹染了病，实在拿不出钱请大夫，先下已经病到起不来床连饭都吃不下的地步了。我听人说许多西征军家属，年下都到兵部门口跪着，来讨抚恤银，便也跟过来看看，却不敢凑到最前边去，怕伤着怀里的孩子。”
周翊眉头皱得很深，他上午在东市的时候只是窥见了一点端倪与苗头，完全没想到事情的全貌竟是这个样子。
“那顾老将军怎么说？可曾替你们向朝廷进言？”周翊问道。
以他在皇宫里的待遇，以及他在他那皇帝老子周方沛心目中的地位，上朝听政这等前途一片大好光明之事，是绝不可能有他份的。放眼望去，现如今能上朝议政的皇子，除了早已大权在握的太子周慎，也唯有三皇子，也就是如今的成王周坤一人罢了。
那妇人哽咽着答道：“顾老将军对将士们一直多有体恤，听说俸禄与奖赏也都用来贴补阵亡将士的亲眷了。第一年刚回来的时候，孩子他爹伤得实在太重，还是顾老将军让虎贲军中的大人送来分发的银钱，才救下的性命。顾老将军实在已经仁至义尽了，所以大家都不敢也不愿到忠勇侯府门前去跪求。”
“可现在，我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我刚生完孩子，身子弱到连我孩儿***都养不出来。家里的大闺女还在床前照顾她爹，若再没有银子请大夫，给孩子们吃饭，恐怕家里的闺女也要卖进那些个老爷大人们的府中当丫头了。可她如今才不过九岁，还不懂事，送进大户人家当奴婢，要是惹怒了主人家，受罪事小，若被打死了，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周翊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沉默了半晌。然后将手伸进怀里掏出了身上仅剩的一点碎银，温声说道：“嫂子吃些东西，拿着这银子回家去请大夫要紧。我家有长辈在朝中为官，我先回去探听探听情况。冒昧问一句嫂子家住何处，这些伤亡将士的家中，都大约居住在京城的哪个位置，嫂子先说与我听听？”
那妇人抱着孩子起身，向周翊福了福身子行了个礼，抽噎着答道：“我住在城西狗尾胡同，那胡同里住的每家都是苦等着抚恤银活命的，剩余的，都在城西的芦花巷、破碗街...”
“好了嫂子，你把能喊动的街坊都先喊回去吧，在兵部门前跪着也不是个法子，天寒地冻的，老人和孩子都受不住。你去同他们说，抚恤银的事很快便会有着落的。”
那妇人止不住地抹眼泪，泪水流到脸上被冬日寒风一吹，脸上全是泛着红的皲裂痕迹。
周翊在原地静默张望了一会，始终没有卷进兵部正门口的骚乱推搡中。都是些孤儿寡母的，料想兵部的衙役官差们念在自家父母妻小面上，也都不至于做得太过。便在德全与张甲、王乙返回身边后，转身回到了停在街角的马车上。
而后车马开动，一行人绕回了来时的既定路线，在日落之前，回到了护国寺。
“劳烦二位师兄将今日留守院中的其余师兄喊出来，我有话要问。”周翊回到护国寺的第一件事，便是让张甲、王乙将思维院里其余隐匿守护的禁卫军喊出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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