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几棵常青橡树，清晨的阳光从卵形叶片间隙洒进来，刚刚睁开眼睛的少年抬起手掌，好让光线透过薄薄的皮骨之后变成柔和的深粉色。
昨晚，余森竟然和他求婚了。
就像随时带在身边一样，他拿出戒指盒交给初致，单膝跪地，握着初致的右手，他问：“小致，你愿意嫁给我吗？”
那枚戒指现在就戴在他的右手中指——宽边金质、内圈镶18颗蓝宝石、状似顶针。这是从他父亲留给他的最后一件礼物，从他出生开始的每一年父亲就会镶上一颗蓝宝石，余森从医院病床上接过戒指时，蓝宝石有15颗。而在遇到初致的那一年，余森找到老匠人添了一颗，到今年正好18颗。
余森的未来计划里，是有初致的。但昨天的求婚似乎是临时起兴，戒指本该戴在食指上，可是尺寸稍大并不合适。所以，初致在听到那句告白之后，并不如他设想过的那般欣喜。
是自己太着急了吗？初致心想。他把戒指摘下来放进盒子里，起身下楼。
他在遮阳伞下的藤椅里坐好，余森一直躺在他对面的游泳池边。浅蓝色水面上点点波光，初致只敢眯着眼观察。
“家族聚会是在九月吧，我从十五岁之后就没再参加过，有些紧张。”余森侧身，左手肘支住下颌，墨镜盖住了他的视线，初致紧张的把手里的小说重新举到眼前。
“我也是第一次参加，”初致故意放缓了语速，他在心里祈祷余森千万别在这时候走过来。
但是余森已经蹲在伞下了，他握起初致的手，“怎么没带戒指？”
“尺寸不合适啊，如果被我不小心弄丢了……”
初致慢慢把视线移到余森的脸上，他看不透墨镜后的表情，于是，他只能继续说，“是您父亲的礼物，应该很珍贵。”
“不及你，小致。”
大颗的眼泪从墨镜的边缘往下滑落，余森背过身随意抹了一把。
“那天是我十五岁的生日，可是距离我的生日还有一个多月，父亲就像计划好了随时离开一样，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送给我。人生充满了意外，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如期而至。就像你，翻过我的围墙，破窗而入，一击即中。而我要做的，就是在你看清之前，把你牢牢绑在我身边！”
余森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住初致的手背，他能感受到掌心和指腹的薄茧，那是属于成年男人的粗糙。
“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求婚啊，您这么随意的说出口，我不接受。”
初致以半开玩笑的语气回应余森的求婚，轻轻的抽出自己的手，又拿起小说继续看。
余光里，余森的表情还是看不清。他站起来，在初致身边的藤椅里躺下。
“IC（帝国理工）的推荐信，你还留着吗？”
“嗯，九月入学。您呢？”
“还在计划中，对了，袁泽忙完手头上的事就过来英国，我准备花几天时间和他当面好好商量一下。”
“您不用和我说，这是工作上的事。”
余森刚说完，他立刻接上，似乎是怕两人之间空出来的间隙让余森尴尬。
之后两人便各自安静的呆着，好在不久厨娘送来丰盛的早餐，打破了沉默。
“我的那把大提琴，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晚上就能送过来。”
“嗯？您不会是要重新开始练习吧？”初致喝一口牛奶，嘴唇沾了一圈奶迹。
他听夫人提起过余森小时候的事，如果他一直研习大提琴，如今应该是大提琴乐师。只是世事变迁，父亲突然离世之后，那把大提琴就被搁置在一边，他开始潜心继承父亲的遗志。
“你昨天问起我《liebesleid》，结果晚上睡不着，努力回忆了一遍曲谱，发现有几处实在不记得了。有点……对不起自己的老师。所以半夜里给袁泽发了微信，让他帮我寄过来的。”
余森盯着初致嘴上的奶迹，已经足足看了一分钟。
“晚上您能给我拉一首吗？”
初致抹一下嘴角，奶迹还剩下一半，显得有些可笑。余森抿嘴笑，把初致搂近一些，拿起自己的餐巾想帮他擦干净，初致往后躲，余森干脆凑近过去，手掌抵住他的后脑勺。
可是，初致在墨镜里清晰的辨识出自己的脸，便觉得更尴尬，不禁笑出声，直到余森神经质的攫住他的唇，他便笑不出来了。
我拒绝了他的求婚，他会不高兴吗？初致心想。
等初致回神，余森已经吃完了盘里所有的食物，独立回到二楼，除去午餐时间，一直呆到近傍晚。期间初致特意给他送过一次茶点，包括一杯他自己酿的青梅酒。进门的时候，余森正在笔电上和袁泽视频通话，聊到谢朗大街的某一栋写字楼。
下午五点，余森以衬衫西裤的装扮跑下楼，说大提琴已经送过来了，需要去亲自签收。
坐车达到庄园门口是五分钟之后，余森发现送快递的小哥不仅没有穿制服，还从短袖体恤的领口瞥见他胸前的纹身，而在不远处还停着一辆散发出汽油味的哈雷摩托。
“你是初致……初少爷的朋友吧，以前没见过。”绑着哥特风头带的“快递小哥”把回执单撕给余森，动作快且狠，似乎一拳就可以要人命。
他把剪刀手柄部分转向余森，嘴角的笑似乎不怀好意。余森拆开纸包装，仔细确认大提琴完好无损，于是小心放进车后排，自己也坐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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